何以问西风 第132章 死寂蔓延

希望的微光在古老意识悲壮的自我湮灭中得以存续，但代价是巨大的，并且引来了更深沉的黑暗。

湖泊区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与之前能量风暴的狂暴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度释放后的空洞感，以及那股从晶簇根基处弥漫开来的、冰冷粘稠的死寂气息。

那片蠕动的漆黑，如同拥有生命的沼泽，正以缓慢却不可阻挡的速度，侵蚀着周围的一切。它所过之处，连空气中那些飘荡的、微弱的能量光点都仿佛被吞噬，彻底熄灭。金属地面接触到那黑色，迅速失去光泽，覆盖上一层灰败的锈迹，甚至开始微微溶解。

这不是能量的狂暴，而是存在的抹除，是极致的虚无。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老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猎枪指向那片不断扩大的黑暗，却显得如此无力。

沈居安脸色惨白，作为科研人员的本能让他颤声分析：“是……是能量彻底失衡后，显露出的……‘背景’？或者说，是这片矿脉被‘净化’了无数年后，所压制和排斥的……终极反面？纯粹的‘寂灭’……”

他找不到更准确的词语来形容。那黑色散发出的气息，让所有生命本能地感到排斥和恐惧，仿佛多看几眼，自己的灵魂都会被其吸走、湮灭。

季西风在宋晚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他体内的伤势依旧沉重，但更沉重的是心情。他看着那片不断蔓延的死寂黑暗，又看了看怀中因吸收了部分古老意识纯净本源而暂时稳定的婴儿，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净化之石碎了，古老的守护意识湮灭了，平衡被彻底打破。现在，轮到这被镇压了无数年的“寂灭”登场了。

“这里不能待了。”季西风的声音沙哑而肯定，“这片死寂会吞噬一切能量和生机，包括‘她’。”他看了一眼婴儿，“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找到出去的路，或者……找到抑制这东西的方法。”

可是，路在何方？来时的入口或许已经被之前的能量冲击和现在的死寂封锁。而抑制这仿佛能湮灭万物的黑暗？谈何容易！

“我知道一条路。”

一个平静得有些异常的声音响起。众人愕然转头，发现说话的竟是张文瑾！

她不知何时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捆绑她的绳索在之前的冲击中似乎松动了），脸上没有了以往的讥诮与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一切的、带着死寂般的平静。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那片不断蔓延的漆黑，眼神深处，竟然闪过一丝……了然与期待？

“你知道？”季西风警惕地看着她，体内残存的力量暗自凝聚。这个女人太危险，她的任何话语都可能是一个陷阱。

“当然知道。”张文瑾缓缓走向回廊边缘，靠近那片死寂黑暗，她的动作让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影武者’探索这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只发现一条维护通道？”她回过头，看着季西风，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在更深处，靠近地心热源，能量最狂暴也最纯净的地方，有一条……应急逃生通道，直通地表。那是当年建造这最初设施的那批‘先驱者’留下的后手，连后来的‘影武者’都知之甚少。”

她的话如同在绝境中又指出了一条路，但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是生天，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我凭什么相信你？”季西风冷冷道。

“你可以不信。”张文瑾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再次投向那片黑暗，“那就留在这里，陪着这片‘虚无’，还有那些即将被它唤醒的、更深层的‘东西’，一起……归于沉寂。”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那片死寂的漆黑之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粘稠的、如同无数淤泥冒泡般的“咕噜”声！紧接着，几只完全由那种漆黑物质构成的、形态不定、散发着冰冷吞噬**的“手臂”，猛地从黑暗中探出，抓向离得最近的一名镇民！

“啊！！”那名镇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向后跌倒。

“小心！”阿永反应极快，抬起猎枪对着那几只黑色手臂开火！

“砰！”

霰弹没入黑色手臂，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让那手臂如同被激怒般，猛地加速抓来！

季西风眼神一凛，强提一口能量，隔空一掌拍出！莹白蓝色的能量冲击轰在黑色手臂上！

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那黑色手臂接触到纯净的生命能量，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了尖锐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嘶鸣，被击中的部位剧烈地波动、蒸发，缩回了黑暗之中！但很快，更多的黑色触手从黑暗中涌出，蠢蠢欲动！

这些“寂灭”的衍生物，惧怕高度凝聚的生命能量，但它们数量似乎无穷无尽！

“看吧，”张文瑾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它’醒了。留下来，就是和整个地脉积累的‘负面’为敌。你们……撑得住吗？”

现实逼迫着他们做出选择。留下，面对不断蔓延的死寂和其衍生物，迟早力竭而亡。跟随张文瑾，前往未知的“应急通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尽管这生机可能伴随着更大的阴谋。

季西风与宋晚、沈居安、阿永快速交换了眼神。没有时间犹豫了。

“带路！”季西风盯着张文瑾，沉声道。

张文瑾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回廊的另一侧，一个之前他们未曾探索过的、更加幽深阴暗的岔路走去。

“跟上她！快！”季西风对众人下令。

幸存者们强忍着恐惧和伤痛，互相搀扶着，紧紧跟上张文瑾的步伐，同时也警惕着身后那不断逼近的、散发着冰冷死寂的黑暗。

这条新的岔路比之前的回廊更加狭窄和粗糙，似乎很少被使用，墙壁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但奇怪的是，那股令人心悸的死寂感在这里反而淡了一些。

张文瑾走在最前，她的步伐很稳，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她偶尔会停下来，用手拂去墙壁上某些不起眼的标记上的灰尘，辨认方向。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沈居安忍不住问道。

张文瑾头也不回，淡淡地道：“毕竟，我曾经也是‘方舟’计划的核心研究员之一……虽然，是被迫的。”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个信息让众人心中又是一凛。张文瑾的身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通道一路向下，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温度也开始逐渐升高，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更加精纯、却也更加狂暴的能量波动。他们正在接近地心热源，靠近源初之种能量漩涡的真正源头！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扇锈迹斑斑、看起来沉重无比的圆形金属气密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需要手动旋转的巨大阀门。

“就是这里了。”张文瑾停在门前，指了指那个阀门，“打开它，后面就是应急通道。通道内有独立的能源和维生系统，应该还能运作。它能带你们离开地底。”

希望就在眼前。

但季西风却没有立刻上前。他走到门前，仔细感知着门后的情况。门后确实传来一股相对稳定、不同于外面死寂的能量波动，但在这稳定之下，他似乎还感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心跳般的……律动？

“门后面，还有什么？”季西风盯着张文瑾，问道。

张文瑾转过身，面对着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混合了绝望、释然和一丝疯狂的笑容。

“还有什么？”她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有‘影武者’追寻的终极答案，有‘种子’诞生的真相，也有……我为自己选择的……坟墓。”

她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扇门后，不仅仅是生路，更是最终的秘密，以及……死亡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