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问西风 第116章 裂隙

张文瑾那充满诱惑与危险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在石屋内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

赋予普通人对抗“影武者”的力量？

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却又精准地戳中了清河镇，乃至季西风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

沈居安立刻追问：“你说的是什么方法？”

宋晚也紧张地看着张文瑾，怀抱婴儿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如果真有这种方法，或许……或许就能避免十五年前的惨剧重演？

唯有季西风，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他上前一步，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住张文瑾：“你又想玩什么把戏？‘影武者’的技术，哪一样不是浸透着鲜血和扭曲？”

张文瑾在他的逼视下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又强撑着抬起头，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不变：“把戏？季西风，你太狭隘了……力量本身没有对错，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和……使用的方法。”她的目光扫过沈居安，“就像你，沈博士，你应该明白，能量的性质是可以引导，甚至……是可以‘稀释’和‘借用’的。”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沈居安联想到源初之地的矿脉能量，那些相对温和、可以被普通人短暂接触甚至吸收的幽蓝晶体……难道张文瑾指的是类似的东西？但“影武者”的技术，显然走的是更加激进和危险的路线。

“说清楚。”季西风的声音不容置疑。

张文瑾却摇了摇头，重新蜷缩起来，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们真正需要的时候……等杨镇长，和他那些惶恐的镇民们，真正意识到大难临头的时候……我自然会拿出‘诚意’。”

她在待价而沽。她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者说，在等待恐惧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压垮。

季西风没有再逼问。他知道，对于张文瑾这种偏执而精明的人，过度的压迫只会让她更加封闭。她就像一条毒蛇，盘踞在阴影里，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或者……换取她想要的生机。

这个话题暂时被搁置，但一颗怀疑和期待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傍晚时分，杨永康再次独自前来。他的脸色比昨夜更加疲惫，眼下的乌青浓重，显然一整天都在为如何安置季西风这群“烫手山芋”而焦头烂额。

他带来了一个粗布包裹，里面是几个烤熟的红薯和一些干净的饮用水。

“镇子里粮食也不宽裕，先将就一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歉意，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杨镇长，阿永的伤，需要特定的抗生素。”季西风开门见山，“李医生说镇上没有。”

杨永康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愁云密布：“我知道。不瞒你们，我们平时有个头疼脑热，都是靠山里采的草药，或者托人去几十里外的集镇上换点最基本的药片。静脉注射的抗生素……那是稀罕物，我们弄不到。”

气氛一时沉默。

季西风看着杨永康，缓缓开口：“我们或许……可以用别的东西交换。”

杨永康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信息。”季西风道，“关于‘影武者’，关于他们现在的力量、装备，以及……我们和他们交手的经历。”

杨永康的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眼中爆发出急切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所覆盖。“你……你们真的……”

“我们刚从他们的一个地下设施里逃出来。”季西风证实了他的猜测，“我们见过他们的‘清道夫’小队，知道他们的作战方式，也见过他们实验失败的产物……畸变体。”

他简略地，选择性地说了一些关于b-07实验室和“清道夫”的情况，隐去了“母体”和源初之地的核心秘密。即便如此，那些描述也足以让杨永康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十五年前的噩梦，以更加清晰、更加狰狞的面貌，再次呈现在他面前。

“他们……他们比以前更可怕了……”杨永康的声音颤抖着。

“知己知彼，才能活下去。”季西风看着他，“这些信息，或许能帮助你们更好地隐藏，或者在危机来临时，做出更正确的选择。这，够不够换阿永需要的药？”

杨永康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他渴望了解敌人，这能稍微缓解未知带来的巨大恐惧。但获取这些信息的代价，是将这群人，以及他们带来的危险，更紧密地和清河镇捆绑在一起。

许久，他仿佛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想办法！镇子里虽然没有，但我知道……几十里外，靠近边境的地方，有一个黑市……那里，或许能弄到药。我可以派人去试试……”

这是一个巨大的让步和风险。派出人手去黑市，本身就容易暴露行踪。

“多谢。”季西风真诚地道谢。

然而，就在杨永康准备离开，去安排此事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

“镇长！镇长！不好了！”一个年轻镇民惊慌失措地跑到石屋外，隔着门喊道，“虎子……虎子他们回来了！在山里……在山里遇到了怪事！王老六……王老六他……他疯了！”

杨永康脸色骤变，猛地拉开门：“怎么回事？说清楚！”

那年轻镇民脸上毫无血色，指着镇子西面的方向，语无伦次：“他们……他们今天进山打猎，在西边那个……那个以前不让去的山谷附近……王老六捡到了一块会发蓝光的石头……然后……然后他就开始胡言乱语，力气变得好大，见人就打！虎子他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捆起来拖回来……”

发蓝光的石头？！

胡言乱语？力气变大？！

季西风、宋晚和沈居安的心中同时咯噔一下！一个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上了他们的心脏。

能量矿脉的辐射？还是……“影武者”遗落的、带有污染性质的“种子”衍生物？

杨永康显然也联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看向季西风等人，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恐惧，以及一丝……无法抑制的怀疑！

是因为他们的到来吗？是因为他们身上带着的“麻烦”，才引来了这些诡异的东西，再次打破了小镇苦苦维持的平静？！

裂隙，在这一刻，不仅仅出现在源初之地的净化之石上，也出现在了季西风团队与清河镇之间那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无比的信任之上。

危机，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