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邂逅与生死同盟 第76章 回响的冰渊

吴枫辰眼眸睁开的那道缝隙，如同投入司马靖星心湖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那短暂的一瞥，虽然茫然，虽然空洞，却像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光，瞬间照亮了他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坚持与挣扎。

他没有再试图靠近，也没有再出声打扰。他知道，对于此刻的吴枫辰而言，任何外界的刺激都可能如同惊弓之鸟，将那刚刚探出冰层的一点意识，再次吓得缩回那无边的死寂深处。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内心的狂喜与酸楚如同潮水般冲刷着自己。阳光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吴枫辰那微微颤动、最终又缓缓阖上的眼睫上，仿佛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那冰封的轮廓。

时间在无声的守望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靖星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四肢百骸都因为方才的紧张而有些发软。他深深地看了吴枫辰一眼，仿佛要将这希望的一幕牢牢刻印在灵魂深处，然后才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却又异常坚定地离开了听雪轩。

他需要消化这份惊喜，更需要为接下来可能更加艰难的“唤醒”之路，做好准备。

然而，命运的残酷往往在于，它总在你刚刚看到一丝曙光时，投下更浓重的阴影。

就在司马靖星离开听雪轩不久，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靖亲王府外围，一处可以远远瞥见听雪轩轮廓的阁楼飞檐之上。

正是去而复返的幽冥教左使——夜无痕！

他依旧戴着那张与吴枫辰容貌别无二致的冰雕面具，只是此刻，那面具下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戏谑与掌控，而是充满了惊疑不定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他奉教主之命，一直在暗中监视靖亲王府的动向，尤其是吴枫辰的状态。方才，就在吴枫辰眼眸睁开一丝缝隙的瞬间，远在阁楼之上的夜无痕，怀中一枚刻画着诡异符文、与那“寂灭之种”隐隐相连的感应魂玉，竟毫无征兆地发烫、震动了起来！

这异动并非指向力量的增长，而是意味着……那本该被“寂灭”彻底同化、吞噬的容器内部，属于“吴枫辰”本身的意识烙印，竟然出现了复苏的迹象！

“怎么可能……” 夜无痕面具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寂灭之种已然萌芽，竟还能被凡俗情感所撼动？这具容器……这具容器难道比预想的还要特殊？！”

他死死盯着听雪轩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变得“温和”了些许的寒意，看到内部那个静坐的身影。他能感觉到，吴枫辰周身那纯粹的寂灭气息，确实变得不再那么“完美”，多了一丝……不协调的“杂质”。

是那个司马靖星？

是因为他们之间那该死的“冰火同源”联系？

还是……那卷《太初源解》在作祟？

无数念头在夜无痕脑海中翻滚。教主的计划，是让“寂灭”完美占据这具潜力无穷的容器，成为幽冥教手中最锋利的剑，用以开启那扇尘封万古的“幽冥之门”。若容器本身的意识复苏，哪怕只有一丝，都将是计划中最大的变数，甚至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不能等了……” 夜无痕眼中寒光一闪，一个恶毒的计划瞬间成形。“必须在他意识彻底苏醒前，要么将其重新拉回寂灭深渊，要么……彻底毁了这具容器，也不能让其为他人所用！”

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再次消失不见。空气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带着幽冥死气的冰冷低语：

“看来，需要给你……再加一把火了。”

……

听雪轩内。

在司马靖星离开后，院内再次恢复了那种极致的寂静与冰冷。

吴枫辰依旧静坐着，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眼眸睁开与手指蜷缩，都只是幻觉。

但在他那被无尽死寂和冰冷意志充斥的识海最深处，情况却并非如此。

那一声源自司马靖星灵魂的“不要睡”，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一颗烧红的石子，虽然未能融化坚冰，却让那亘古不变的“静”，产生了一圈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向外扩散的震荡波纹。

这波纹，搅动了沉寂的冰层。

也惊醒了……某些沉睡在冰层之下的东西。

一些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片段，如同被惊动的游鱼，开始在那片幽蓝的、死寂的意识之海中，毫无规律地闪烁、冲撞——

*……漫天风雪，一个黑发少年（年幼的司马靖星？）咧着嘴，递过来一个烤得焦黑的红薯，笑容灿烂得刺眼……*

*……北冥绝渊试炼，两人背靠着背，周围是狰狞的魔影，他挥动碎星链，冰蓝剑罡撕裂黑暗……耳边是那个家伙（司马靖星）喋喋不休的废话……*

*……归墟核心，定义虚无的终极对抗，能量风暴中，两人灵识毫无保留地交融，那种绝对的信任与……*

*……最后，是那道射向司马靖星的血色指风，他想也不想地挡在前面，胸口被洞穿的冰冷与剧痛……还有意识消散前，看到的对方那双瞬间被绝望吞噬的眼眸……*

这些碎片，带着鲜明的色彩，炽热的情感，如同锋利的玻璃渣，狠狠刺入那一片灰白死寂的意识背景之中！

“呃……！”

现实中，吴枫辰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闷哼！他周身的幽暗冰雾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翻滚起来，寒意骤然提升，甚至比之前更加狂暴！

那刚刚睁开过一丝缝隙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白色的睫毛剧烈颤抖，眉心死死拧在一起，仿佛在抵抗着什么无形的侵蚀。

是“吴枫辰”的意识在挣扎！

是那些被冰封的情感与记忆，在试图冲破“寂灭”的牢笼！

然而，那源自北冥剑尊传承、又被“寂灭之种”无限放大的冰冷意志，太过庞大了。它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感受到内部“杂质”的躁动，立刻展开了更加无情的镇压与同化！

更多的、属于北冥剑尊征战四方、冻结星辰的冰冷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覆盖、淹没那些属于“吴枫辰”本身的、带着温度的记忆。

毁灭！寂灭！冻结！

这才是终极的归宿！

情感是弱点！记忆是枷锁！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他识海深处展开了更加惨烈、更加无声的战争！

吴枫辰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淡蓝色的、带着冰碴的血液。那按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他周身的寒意领域变得极不稳定，时而疯狂外放，将庭院内的青松瞬间冻成冰雕，时而又骤然内敛，仿佛要将自身也彻底冰封。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状态。

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下方是意识彻底湮灭的万劫不复，上方……或许是重获新生的微光，但也可能是被混乱记忆撕碎灵魂的癫狂。

远在寝殿调息的司马靖星，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望向听雪轩的方向，眉头紧紧蹙起。他感觉到那边传来的能量波动异常混乱而剧烈。

“老冰块……”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而此刻，隐匿在暗处的夜无痕，通过那感应魂玉传来的、更加混乱剧烈的波动，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计谋得逞的笑意。

“挣扎吧……痛苦吧……”

“要么在挣扎中彻底沉沦，归于完美的寂灭……”

“要么……就在这意识与寂灭的冲突中，自我崩毁吧……”

无论哪种结果，对他，对幽冥教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

回响的冰渊之下，是苏醒的微光，还是……彻底毁灭的序曲？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