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邂逅与生死同盟 第116章 冰封心湖

自那日初尝噬心之痛后，司马靖星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试图去看吴枫辰，不再询问他的状况，甚至当司徒烈主动提及吴枫辰伤势稍有起色时，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一声，便将话题生硬地转开。大部分时间，他都沉默地躺在床榻上，睁着眼，望着粗糙的石质屋顶，赤金（蓝）色的眼眸里一片沉寂，如同冻结的湖面，不起丝毫波澜。

他在练习。

练习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关切，所有可能引动“情”字的念头，都死死地、用力地摁进心底最深处，然后用冰冷的理智和意志，在上面覆盖上一层又一层坚冰。

他不能成为刺向老吴的刀。

一次都不行。

身体的恢复在珍贵丹药和司徒烈不惜代价的灵力滋养下，缓慢而坚定地进行着。断裂的经脉被续接，破碎的脏腑被修复，枯竭的丹田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流。但他魂魄上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如同精美的瓷器上无法抹去的修复痕迹，脆弱而敏感。

每一次灵力的运转，每一次神魂的轻微波动，都会牵扯起灵魂深处的钝痛。但他只是默默承受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那痛苦并非作用于己身。

司徒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欣慰于司马靖星身体的恢复，又为他这种近乎自虐的情绪压抑感到担忧。他知道同心咒的可怕，却未曾想其反噬会如此立竿见影，如此……残酷地扭曲了两人之间本该更加紧密的关系。

“司马兄，今日感觉如何？”司徒烈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散发着浓郁药香和灵气的汤药走近。

司马靖星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无波：“尚可。”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带有之前的激动或痛苦，只剩下一种近乎机械的平稳。

他接过药碗，手指稳定，没有一丝颤抖。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须的任务。

“吴兄那边……”司徒烈试探着开口。

司马靖星端着空碗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碗沿与指尖接触的地方微微泛白。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看向外侧的床榻，只是淡淡地打断道：“有劳司徒兄费心照料。国师那边……可有新消息？”

他将话题再次引开，如同前几次一样。

司徒烈在心中暗叹一声，只得顺着他的话说道：“根据最新情报，噬魂蛊母阵的范围还在扩大，已经蔓延至七郡之地。国师对外宣称是为陛下炼制延寿丹，需要汇聚万民愿力，掩人耳目。朝中虽有质疑，但都被他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我们安插的人手……损失不小。”

司马靖星静静地听着，眼神依旧沉寂，只是那湖面般的平静下，似乎有冰冷的暗流涌动。那不是因为对吴枫辰的担忧，而是源于对国师滔天阴谋的愤怒，以及对黎民百姓命运的沉重责任。

这种愤怒与责任，似乎……并未引动同心咒？

是因为这种情绪并非直接针对吴枫辰个人吗？

司马靖星默默记下了这个细微的差别。

就在这时，外侧床榻上，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强忍着痛苦的吸气声。

是吴枫辰。

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或者说，一直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他没有睁眼，只是侧身蜷缩着，背对着他们，一只手依旧无意识地按在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他的呼吸比之前稍微有力了一些，但每一次呼吸的尾声，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对抗着体内某种持续的痛楚。

是道伤和反噬的折磨？还是……同心咒无时无刻不在生效，因为他司马靖星某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情绪波动？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骤然蹿上司马靖星的心头，让他刚刚筑起的冰封心湖，剧烈地荡漾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想要去看看他怎么样了，想要确认他是否安好的冲动，几乎要冲破那层理智的坚冰！

然而，就在这冲动升起的刹那——

“呃！”

外侧床榻上的吴枫辰，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里的痛哼！他按在胸口的手骤然收紧，骨节发出细微的“咯咯”声，苍白的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同步地！

司马靖星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掏了一把！那熟悉的、尖锐的噬心之痛再次降临，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猛烈！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窒息！

他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和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他几乎涣散的意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汹涌的关切和冲动，连同那噬心的痛苦，一起狠狠地、残暴地重新压回心底最深处！

不能看！

不能想！

不能……有任何波动！

他死死闭上眼睛，身体因为极致的忍耐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皮肉之中，留下几道血痕。

几息之后，外侧吴枫辰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去，只是那呼吸变得更加微弱，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所有力气。而司马靖星心口的剧痛，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留下阵阵冰冷的余悸。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甚至没有去擦拭唇边因为咬破舌尖而渗出的血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屋顶，继续他无声的“修行”。

司徒烈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司马靖星那近乎自残般的情绪控制，看着吴枫辰在昏迷中依旧无意识承受的痛苦，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这该死的同心咒！

这该死的命运！

他默默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开了石屋。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尽快找到解除这诅咒的方法，或者……找到对抗国师、解决噬魂蛊危机的途径！否则，这两个他视若兄弟的人，恐怕迟早会被这无形的锁链，活活勒死！

石屋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一个以冰封心湖为甲，抵御着内外交攻的痛苦。

一个在沉睡与痛楚间沉浮，无声承受着源自另一颗心的波澜。

寂静中，唯有压抑的呼吸，证明着生命与痛苦的共存。

而在司马靖星不曾察觉的、那冰封的心湖最深处，一丝因为吴枫辰承受痛苦而产生的、极致的愤怒与不甘，如同被压在万丈冰层下的火种，悄然孕育着。这愤怒并非针对吴枫辰，而是针对这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残酷命运。它暂时还未引动同心咒，但谁也不知道，这冰下的火焰，一旦积累到某种程度，是否会……焚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