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凝固的沥青,沉甸甸地覆盖着这片服务器阵列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熔融金属的刺鼻腥气、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臭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叶的痛感。残存的应急灯光如同垂死巨兽的眼睛,在弥漫的厚重烟尘中投下几道昏黄微弱的光柱,勉强照亮一片狼藉。
巨大的机柜如同被巨神践踏过的墓碑,扭曲变形,外壳焦黑崩裂,冒着缕缕青烟。粗壮的线缆或被扯断,如同垂死的巨蟒瘫软在地,或被熔断,断口处闪烁着暗红的余烬。金属格栅地面遍布凹坑和熔融的痕迹,边缘卷曲发黑。防静电地板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合着金属粉末和灰烬的粉尘。空间内听不到任何机器运行的嗡鸣,只有偶尔传来的、金属冷却收缩的“咔吧”声,以及细小碎片从高处坠落的清脆声响,敲打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李添一(中年)伏在冰冷扭曲的金属地面上,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的深渊边缘沉浮。背上仿佛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喉咙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天眼胎记处传来的不再是灼热,而是深入骨髓的空虚和冰冷,仿佛被彻底掏空。仅存的左眼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视野模糊而晃动,被烟尘和泪水遮蔽。他首先看到的,是身下昏迷的儿子李镇河。少年脸色惨白如纸,额心的天眼胎记黯淡无光,如同彻底熄灭的星辰,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再旁边…是刘美婷枯槁冰冷的身体,毫无声息,如同秋风中凋零的枯叶。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残存的意识,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黑暗。美婷…他无声地念着妻子的名字,血泪混合着烟尘,在脸颊上留下冰冷的痕迹。
“咳…咳…” 一阵微弱而痛苦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死寂。
李添一艰难地转动视线。
刀疤老兵靠在一堆倾倒变形的机柜残骸旁,右半身几乎被蔓延的乌黑灼痕覆盖,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紫色。他仅存的左手无力地垂落,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抽搐和嘴角溢出的暗红血沫。他灰败的脸上布满汗珠和烟灰,眼神浑浊,却依旧顽强地睁着,失焦地望着弥漫的烟尘上方,仿佛在寻找什么。汉子躺在他脚边不远处,毫无声息,身下凝固着一大滩暗褐色的血迹。
更远些,程序蜷缩在一个相对完好的机柜角落,浑身焦黑,左肩的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他怀中依旧紧紧抱着那部屏幕彻底碎裂、边缘焦糊变形的平板电脑。平板接口处糊着的黑色残留物已经凝固干涸,如同丑陋的伤疤。程序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脸上凝固着一种混合着痛苦、疯狂和茫然的表情。
玄圭躺在另一侧的烟尘中,守陵人枯槁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尚未彻底归于尘土。
绝望,如同这片废墟本身,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相柳虽退,代价惨烈。前路茫茫,生机断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中——
“叮咚~欢迎光临~”
一个清脆、欢快、甚至带着点俏皮电子音效的提示音,极其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在弥漫的烟尘中响起!
声音不大,却如同在寂静的墓穴中敲响了银铃,瞬间刺破了沉重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声音惊得浑身一颤!李添一仅存的左眼猛地睁大,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刀疤老兵浑浊的眼球艰难地转动。连昏迷的程序,眼皮都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这片废墟的深处,靠近那个被契约湮灭风暴炸出的巨大焦坑边缘。
紧接着!
一阵舒缓、轻快、带着上世纪八十年代怀旧电子音风格的旋律,极其流畅地流淌出来,瞬间填满了这片死寂的废墟空间!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正是那首耳熟能详的《生日快乐歌》!由电子合成器演奏,节奏轻快,音色带着一种廉价的塑料感,却在此刻这地狱般的场景中,透着一股荒诞绝伦、令人毛骨悚然的温馨!
“谁…谁在放歌?”刀疤老兵喉咙里滚出嘶哑的气音,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老子…耳朵被炸出毛病了?”
李添一强撑着抬起头,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烟尘弥漫,隐约可见焦坑边缘的扭曲金属废墟中…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弱而温暖的…橘黄色灯光?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剧痛的身体,艰难地朝着歌声和灯光的方向爬去。每挪动一寸,都牵扯着背上撕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汗水混合着血水泥灰,浸透了残破的衣衫。但他不管不顾,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驱使着他。
越靠近焦坑边缘,歌声越是清晰,那橘黄色的灯光也渐渐明朗。
终于,穿过几堆倒塌的机柜残骸和垂落的线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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