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冰冷的倒计时投影下,被切割成二十三块沉重的砝码。23:15:32。猩红的数字悬浮在刘美婷小腹上方,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砸在仓库废墟内每个人的心脏上。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混合着焦糊、血腥、以及若有若无的硫磺与臭氧的余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窒息感。
玄圭枯瘦的手指颤抖着,蘸着混合了自己精血与地上残余暗紫浆液的污秽,在刘美婷周围的地面上绘制着繁复的“九宫续命符”。符箓的线条扭曲而黯淡,每一次勾勒都耗费着老人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土黄色的微光艰难地从符文中渗出,试图抗衡那从刘美婷伤口深处散发出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倒计时寒意,效果却微乎其微。他口中念念有词,是守陵人代代相传的安魂定魄咒,声音干涩嘶哑,与其说是施法,不如说是绝望的呓语。
刀疤老兵和汉子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守在仓库被炸开的大洞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以及那根依旧贯穿天地、散发着微弱金红暗紫光泽的脐带桥。桥的另一端,隐没在翻涌着混乱光影的时空裂隙深处,仿佛连接着地狱的入口。他们紧握着从废墟里捡来的扭曲钢筋和半截消防斧,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沉默是唯一的盔甲,抵御着内心疯狂滋生的、名为“最后二十四小时”的恐惧藤蔓。
程序瘫坐在一堆破碎的集装箱残骸旁,仅剩的左手无力地搭在早已黑屏、外壳焦糊变形的平板上。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物理连接和无线协议,试图黑入那该死的倒计时投影,哪怕只是让它暂停一秒。结果徒劳。那投影仿佛独立于这个时空的物理规则之外,冰冷地运行着它既定的程序。他断腕处的剧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骨髓都被冻僵的无力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代表刘美婷生命体征的微弱波动(通过一个勉强贴在刘美婷颈动脉上的生物传感器监测),在那倒计时猩红光芒的笼罩下,如同风中残烛般越来越微弱。
李添一(中年)躺在离刘美婷不远的地方,身下垫着刀疤老兵那件同样沾满血污的破烂外衣。他依旧昏迷着,但身体的异变并未停止。额前那道“天眼”胎记处的混沌漩涡已经平息,但整个胎记的颜色却变成了诡异的暗金色,如同凝固的熔岩,表面隐隐有蛇鳞般的细密纹理浮现。更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重瞳。眼皮紧闭,但透过薄薄的眼睑,能清晰地看到瞳孔的形状在缓慢变化——边缘的虹膜正被细密的、冰冷的龙鳞状纹路侵蚀、覆盖,而瞳孔深处,一点纯粹的、如同冷血动物般的暗金色竖瞳,正逐渐清晰、凝聚。
龙珠最终融入李镇河的天眼,其瞳孔化为蛇瞳龙眸!
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冰冷而强大的威压,正不受控制地从他昏迷的身体里丝丝缕缕地弥散开来,与刘美婷小腹上那冰冷的倒计时投影形成无声的对峙。仓库内的空气,仿佛被这两股力量撕扯着,发出低沉的呜咽。
“水…给美婷…擦擦脸…”刀疤老兵嘶哑地打破死寂,从腰间摘下一个瘪了大半的军用水壶,扔给守在刘美婷身边的汉子。
汉子沉默地接过,拧开盖子,倒出一点珍贵的水,洇湿了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刘美婷惨白脸颊上沾染的污迹和汗珠。动作笨拙而轻柔。水滴沿着她消瘦的颧骨滑落,滴在身下污秽的布片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
一直昏迷的李添一(中年),他那搭在身侧、沾满泥土和干涸血痂的右手,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指尖,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极其轻微地…划动了一下。
没有意识,没有目的,只是身体深处那混沌力量的偶然躁动。指尖划过地面粗糙的砂砾和灰尘,留下了一道比发丝还细、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划痕。
划痕本身毫无意义。
然而,就在这划痕出现的同一刹那!
轰——!!!
一声沉闷却仿佛能撼动灵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极其遥远的方向传来!声音穿透了仓库厚重的残壁,带着一种古老青铜被巨力撞击的震颤感,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这声音并非来自昆仑山锁链重铸的方向,而是…来自东南!
“什么声音?!”刀疤老兵猛地绷紧身体,如同受惊的猎豹,抄起消防斧冲到洞口,警惕地望向东南方的天际。
玄圭绘制符箓的手指猛地一颤,一滴污血滴落在符线上,破坏了本就不稳定的结构。他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极度的惊骇,猛地抬头:“铜雀台?!这…这是铜雀大钟的幻音?!不可能!铜雀台早已湮灭数百年!”
仿佛是为了印证玄圭的惊骇——
距离仓库废墟三百里外,早已沦为荒草丛生、乱石堆积的铜雀台遗址。
在遗址中心,一块半埋于泥土、爬满苔藓和藤蔓的巨大青石基座之上,一道清晰无比、深达寸许、边缘如同被最锋利的激光切割般光滑的刻痕——一个“镇”字的起笔短横——毫无征兆地凭空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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