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裂的咆哮渐渐沉入大地深处,如同受伤的巨兽在舔舐伤口。滨海市,或者说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陷入了一种死寂的喘息。乳白色的焚城烈焰因失去核心引导而逐渐式微,但余烬未熄,焦黑的残骸在稀薄的晨光中兀自冒着缕缕青烟,散发出混合着焦糊与奇异**的刺鼻气味。更致命的是水——或者说,水的彻底消失。干涸的河床裸露着丑陋的龟裂河底,曾经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变成了巨大的、布满蛛网裂缝的土坑,城市引以为傲的喷泉雕塑只剩下空洞的基座,像一个个巨大的问号指向污浊的天空。停水,彻底停水。消防栓成了无用的铁疙瘩,医院的手术室陷入瘫痪,幸存者们舔舐着干裂渗血的嘴唇,眼神空洞地翻找着废墟里任何可能残存液体的容器,绝望如同干渴本身,迅速榨干着这座濒死城市最后的人气。
社区诊所内,灰尘在从卷帘门缝隙透入的惨淡光柱中无声飞舞。李添一(中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精疲力竭,双眼酸涩肿胀,再也挤不出一滴那救命的金红“泪乳”。指尖残留的微光早已黯淡,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刘美婷依旧昏迷在诊疗床上,胸前那个被青铜簪刺穿的恐怖伤口边缘,那丝由“泪乳”强行唤回的红润脆弱得如同风中烛火,随时可能被那死灰般的湮灭气息重新吞噬。她的呼吸微弱而断续,每一次艰难的起伏都牵动着李添一(中年)紧绷的神经。幼子李添一(幼年)蜷缩在母亲身边,小小的身体冰冷,眼神空洞得令人心碎,连那微弱的抽气声都几乎消失了。
九条雾子被程序用找到的输液管和椅子腿粗暴地捆得更紧,歪倒在墙角。脸上干涸的金红污秽面具让她看起来像个摔坏的人偶,那双曾充满妖异力量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死寂,偶尔转动一下,也毫无焦点,仿佛灵魂已被刚才那场癫狂的自白彻底烧成了灰烬。玄圭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稳,断奶祭仪的反噬和连番冲击让这位老守陵人陷入了更深的昏迷,枯槁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灰败的死气。
程序抱着他那台宝贝的加固型军用笔记本,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同样疲惫不堪的脸。他十指翻飞,眉头紧锁,试图从混乱的卫星信号和时断时续的网络碎片中拼凑信息。键盘敲击声在死寂的诊所里显得格外刺耳。
“水源消失范围还在扩大…”他声音沙哑,“不止滨海,整个东部沿海经济带…长江口、太湖流域…所有主要水源监测点数据归零的速度快得…快得像被按了删除键。地质部门快疯了,没有任何板块剧烈活动的迹象,水…就是凭空没了。”
他调出一张热红外卫星云图,代表水体的深蓝色区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象征干旱高温的刺眼橘红和深红吞噬。“更邪门的是这个,”他放大一个区域,那是滨海市北部一片广袤的山林,“没有水的地方,温度却在诡异地…下降?违背热力学定律的局部低温区正在形成…”
李添一(中年)的目光掠过屏幕,最终停留在妻子苍白的脸上。他走到窗边,透过卷帘门的缝隙向外望去。那条撕裂街道的巨大地缝如同大地的伤疤,狰狞地横亘在视野中,裂缝深处依旧残留着昨夜那胎儿幻影带来的悸动——纯净生命与冰冷毁灭同源共生的巨大隐喻。裂缝边缘,几株顽强钻出的、病态嫩绿的小草在微风中瑟瑟发抖,叶片上凝结的幽蓝“露珠”散发着甜腥的诱惑。他想起二牛临死前的疯狂鳞化和嘶吼的“龙母奶…饿…”,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椎。这些诡异的新生,难道就是失去龙母滋养后,大地自行催生出的、扭曲的替代品?
“坎水逆流…锁不住了…”墙角传来玄圭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老守陵人不知何时竟恢复了一丝意识,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茫然地转动着,最终定格在诊所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天花板,仿佛在凝视着常人无法看见的虚空。“…星斗…乱了…龙母…归位…星…星…”
“星?什么星?玄圭老爷子?”程序立刻捕捉到关键词,抱着笔记本凑到床边,试图听清老人含糊的呓语。
玄圭枯槁的嘴唇翕动着,声音细若游丝:“…坎…陷…离…虚…星…斗…定…位…奶…奶星…归…位…劫…才…始…”
“奶星?归位?”程序一脸茫然,求助般看向李添一(中年)。
李添一(中年)心中却猛地一动!玄圭在河神庙主持断奶祭仪前,曾对着龟甲和星图推演良久!奶星…难道指的是…他下意识地看向昏迷的妻子刘美婷,又望向窗外那被浓烟和尘埃遮蔽的天空。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尖锐、凄厉、不同于防空警报也不同于火警的、从未听过的警报声,陡然划破了城市死寂的上空!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冰冷机械的警告意味,瞬间让诊所内的所有人汗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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