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深处,李添一指尖捏着那张“宝宝真棒!”的卡通贴纸,廉价塑料的触感冰冷又刺心。它像一枚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遗物,荒谬又惊悚地躺在昆仑山万载玄冰之下,压在记录着【重启次数:7】的冰冷青铜板上。这绝非偶然。镇河懵懂的笑脸,幼儿园的欢声笑语,乃至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恐怕早已被编织进这张跨越了不知多少次轮回重启、冰冷而庞大的无形之网。
刘美婷死死攥着那张贴纸,指节发白,仿佛想从这轻飘飘的塑料里榨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李添一默默地将那张承载着沉重“七”字的青铜板小心收进背包,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的脊背,一股寒意仿佛能穿透帆布,直渗骨髓。他无言地揽过妻子颤抖的肩膀,那微薄的体温传递着仅存的慰藉,却驱不散心头那庞大无边的阴霾——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家,甚至他们自以为抗争的命运本身,是否也只是这场宏大棋局中早已被标注好的棋子?而执棋者,究竟是那跨越三百年阴魂不散的青鳞,还是某种更古老、更冰冷的存在?
昆仑山死寂的冰寒,第一次让李添一感到了深入灵魂的恐惧,那是对未知、对宿命、对连存在本身都可能被操控的巨大惶惑。他望向冰窟顶上那个被金色声波网破开的大洞,外面灰蒙蒙的天光吝啬地洒下几缕,冰冷刺骨。这暂时的宁静,比之前的任何风暴都更令人窒息。
滨海市,深夜。
距离昆仑山巅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已过去三天。昆仑深处冰封的谜团与彻骨的寒意,被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和城市特有的喧嚣暂时隔开,却如同沉入深海的冰山,巨大而无形的阴影依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李添一三人带着重伤的玄圭和小张,如同逃离风暴中心的残舟,悄然回到滨海。玄圭被秘密安置在一处信得过的私人诊所,由小张寸步不离地守着。守陵人的生命力异于常人,但锁链重铸和血脉符咒的反噬,加上最后维系那护山金网的消耗,几乎抽干了他的本源,白发间那枚与美婷胎记遥相呼应的龙角印记也黯淡无光,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李添一将自己关在临时租住的狭小公寓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城市的霓虹。桌上,那块刻着【重启次数:7】的青铜板,与那张幼稚的“宝宝真棒!”贴纸并排放在一起。日光灯惨白的光线下,青铜板上那些繁复到令人眩晕的先天八卦变体纹路,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流动、扭曲、重组,每一次凝视都让他识海针扎似的剧痛,天眼深处那双重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仿佛在与这古老而诡异的“计数器”产生着某种危险的共鸣。
“七次重启…”李添一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哒哒声,像是在叩问着无形的命运之门,“重启的是什么?是蛇族的阴谋?是相柳的复苏?还是…整个被设定好的‘剧本’?” 他拿起那张贴纸,指尖抚过粗糙的卡通太阳笑脸,镇河拿到它时兴奋的尖叫犹在耳边,纯净的快乐此刻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心里。这贴纸出现在昆仑冰窟,与那青铜板相伴,只有一个解释:镇河,甚至他生命里最微不足道的片段,都早已被“标记”,被“记录”,被纳入那冰冷重启的循环之中!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无力的巨大漩涡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将理智吞噬。
“添一…”刘美婷端着一杯热水走进来,轻轻放在他手边。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颈后逆鳞胎记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场搏命。她看着桌上那两样东西,眼神复杂,担忧、恐惧,还有一丝母兽护崽般的决绝。“玄老那边…小张刚来电话,说气息稳了点,但还是没醒。他…他会不会知道这‘七’是什么意思?”
李添一摇摇头,声音沙哑:“玄老耗尽心力,能保住命已是万幸。这‘七’字,恐怕比我们想的更沉重。”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电脑屏幕,上面是一幅放大的、用手机翻拍的青铜板局部照片,正是那四个篆字周围极度复杂的卦象纹路。“我用天眼回溯,配合能找到的典籍比对…这些纹路,根本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卜筮体系。它像是…某种将先天八卦原始意象彻底打碎、解析、然后用远超时代理解的数理逻辑重新构建的…‘程序’!”
他指着屏幕上被拆解成无数螺旋的乾卦(?)阳爻:“看这里,螺旋的旋转角度、分支节点,如果代入某种空间坐标参数…美婷,你还记得青鳞那张脸在面具碎片里浮现时,我感受到的坐标指向吗?” 他调出另一份文档,上面是几组复杂的天文坐标数据,精确指向了李镇河出生的那一刻,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和这些螺旋纹路的‘节点’,有高度耦合的迹象!”
刘美婷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这青铜板,不仅记录着重启的次数…它本身可能就是某种…启动或者锚定这重启循环的…‘钥匙’或者‘坐标仪’?而那些重启,每一次都精确地…锚定在镇河出生的那一刻?” 这个推测让房间的温度骤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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