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狼凶 第51章 生死之约

沪上的冬夜总裹着湿冷的雾气，像一层化不开的愁绪，黏在法租界的石板路上。陆沉舟揣着怀表，指尖触到表壳上刻着的“隼”字纹路，冰凉的金属质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怀表指针指向夜里十一点，外滩的钟声隔着黄浦江传来，沉闷的声响在雾中晕开，像极了这座城市压抑的喘息。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锐利如鹰。作为梅机关特高课的“特聘顾问”，陆沉舟这半年来早已习惯了这种伪装——既要像个精通洋务、八面玲珑的留洋学者，又要在日军和汉奸的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传递情报、策划行动。今晚，他要去赴一个生死之约。

轿车停在静安寺路的一处弄堂口，司机是组织上安插的内线老陈，两人全程无交流，只在陆沉舟下车时，老陈递来一把 umbrella，伞柄里藏着三根毒针和一张微型密信。陆沉舟接过伞，指尖在伞柄上轻轻摩挲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弄堂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路灯在雾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侧的石库门房子静得像沉睡的巨兽。

他脚步轻快却沉稳，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积水，西装下摆随着动作微微摆动，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走到弄堂中段，一扇虚掩的木门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陆沉舟放缓脚步，左手自然地搭在伞柄上，右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那是一把改装过的无声手枪，射程虽短，却足以在近距离致命。

“是夜隼先生吗？”门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苏北口音。

陆沉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雾中传来几声远处的狗吠，还有黄包车铃铛的脆响，除此之外，只有风吹过弄堂的呜咽声。他缓缓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纸上透进微弱的月光。“青竹同志让我来取‘牡丹图’。”他用暗号回应，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黑暗中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手里拿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正是联络人老周。老周曾是苏北抗日根据地的交通员，两个月前潜入上海，负责对接潜伏在敌营的情报人员。“陆先生，可算等来了你。”老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将煤油灯放在桌上，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牡丹图’在里面，还有根据地需要的药品清单和日军下月的调防计划。”

陆沉舟没有急于查看木箱，而是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弄堂口的路灯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来回踱步，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似随意，实则在观察四周。陆沉舟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特高课的便衣特务，看身形，应该是号称“猎犬”的佐藤三郎。佐藤是他的老对手，此人嗅觉敏锐，手段狠辣，半年来多次破坏地下党组织的行动，陆沉舟早就想除了他。

“老周，我们被盯上了。”陆沉舟的声音压得极低，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冷冽，“你从后门走，沿着巷子一直往前，第三个路口左拐，老陈会在那里接应你。”

老周脸色一变，握着木箱的手紧了紧：“那你怎么办？”

“我来引开他们。”陆沉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里面是特制的烟雾弹，“你记住，‘牡丹图’里的密码只有我能破译，就算我出了意外，也绝不能让它落入敌人手中。”他将金属盒递给老周，又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备用联络方式，万一失联，你可以通过这个找到第二联络点。”

老周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塞进衣领里，眼眶有些发红：“陆先生，你多保重。”他拎起木箱，快步走向后门，脚步虽急，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陆沉舟看着老周的身影消失在后门，立刻转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将钢笔别回口袋，伞放在门边。他走到桌前，拿起煤油灯，故意将灯芯调亮，然后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一份日文报纸，装作悠闲阅读的样子。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刻意压低的喘息声。

“砰”的一声，木门被踹开，佐藤三郎带着四名特务冲了进来，枪口齐刷刷地对准陆沉舟。佐藤穿着黑色风衣，脸上带着阴鸷的笑容，眼神像饿狼一样盯着陆沉舟：“陆顾问，深夜独自一人在这种地方，未免太有雅兴了吧？”

陆沉舟缓缓放下报纸，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佐藤君？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日语流利地道，带着纯正的东京口音，丝毫看不出破绽。

“有人举报，这里有共党分子接头。”佐藤走到陆沉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陆顾问，你和共党分子混在一起，该不会是想背叛皇军吧？”

陆沉舟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目光平静地迎上佐藤的视线：“佐藤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是梅机关特聘的顾问，忠心耿耿为皇军效力，怎么可能和共党分子有牵连？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闯进来，万一惊扰了无辜百姓，影响了皇军的声誉，你担得起责任吗？”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既带着学者的儒雅，又有几分官员的威严。佐藤眉头微皱，他知道陆沉舟深得梅机关长官松井石根的赏识，而且陆沉舟确实为特高课提供过几次有价值的情报，贸然动他，恐怕不好交代。但佐藤生性多疑，总觉得陆沉舟身上有太多疑点，这次接到举报，他立刻带人赶来，就是想抓住陆沉舟的把柄。

“无辜百姓？”佐藤环顾了一下简陋的房间，目光落在床边的木箱上，“这个木箱是怎么回事？里面装的是什么？”

陆沉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哦，你说这个啊。我最近在研究苏北的民俗文化，这是我托人从苏北带来的一些古籍和工艺品，打算带回住处仔细研究。”他走到木箱旁，毫不避讳地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放着几本破旧的古籍，还有一些木雕、皮影之类的工艺品，看不出任何异常。

佐藤走上前，伸手翻了翻古籍，又拿起一个木雕仔细查看，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的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扫视，最后落在了门边的伞上：“这把伞是你的？”

“是啊，今晚雾大，出门总得带把伞。”陆沉舟说着，拿起伞，轻轻晃动了一下，“怎么，佐藤君连一把伞都要怀疑吗？”

佐藤没有说话，而是示意身边的特务检查伞。特务接过伞，仔细翻看了一遍，又拧开伞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好摇了摇头。佐藤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明明接到可靠举报，说这里有共党分子接头，可现在却什么证据都找不到，反而被陆沉舟反问得哑口无言。

“佐藤君，我看你是太紧张了。”陆沉舟收起笑容，语气严肃了几分，“现在正是抓捕共党分子的关键时期，我们应该各司其职，不要因为一些无稽之谈而浪费时间。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还要继续我的研究，就不奉陪了。”

佐藤盯着陆沉舟看了许久，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陆沉舟的表情始终平静自然，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丝毫心虚。佐藤咬了咬牙，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能作罢：“既然陆顾问这么说，那我就不打扰了。不过，还请陆顾问以后多加留意，一旦发现共党分子的踪迹，立刻向特高课汇报。”

“一定。”陆沉舟点了点头，目送佐藤带着特务离开。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弄堂里，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在佐藤检查木箱的时候，他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紧紧握着那把无声手枪，只要佐藤发现一丝异常，他就会立刻动手。

陆沉舟没有停留，立刻走到后门，确认四周无人后，迅速消失在雾中。他没有按照原定路线离开，而是绕了三个圈子，才来到一处废弃的工厂。工厂里一片漆黑，只有机器的残骸在月光下勾勒出狰狞的轮廓。他走到工厂深处，敲了敲一面墙壁，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狭窄的地道入口。

“陆先生，你来了。”地道里传来老陈的声音，他举着一盏矿灯，照亮了地道内的通道。

陆沉舟弯腰钻进地道，地道内潮湿阴暗，弥漫着泥土的气息。“老周安全吗？”他问道。

“已经安全送走了，‘牡丹图’和情报也都交给接应的人了。”老陈一边带路，一边说道，“不过，佐藤这次没有抓到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以后要多加小心。”

陆沉舟点了点头，目光凝重：“佐藤是个难缠的对手，这次没能除掉他，以后只会更麻烦。”他想起刚才佐藤阴鸷的眼神，心中泛起一丝寒意。这半年来，他在敌营中如履薄冰，每一次行动都伴随着生死风险，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会连累整个地下党组织。

地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里面摆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张上海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日军的据点和交通路线。陆沉舟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陷入了沉思。根据老周带来的情报，日军下月将从东北调遣一个师团到上海，加强对租界的控制，同时还会对苏北抗日根据地发动大规模“扫荡”。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情报传递给根据地，让他们做好应对准备。

“老陈，帮我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去梅机关见松井石根。”陆沉舟转过身，对老陈说道，“我要利用这次机会，把日军的调防计划透露给松井，不过要做得巧妙，不能让他起疑心。同时，我还要想办法弄到日军‘扫荡’的具体部署方案。”

老陈有些担心：“陆先生，这样太危险了。松井石根老奸巨猾，你要是露出一点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陆沉舟的眼神坚定，“现在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拿到具体的部署方案，根据地才能制定出有效的反击策略，减少损失。”他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这是我明天要对松井说的话，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老陈接过纸条，仔细看了起来。陆沉舟则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看着外面依旧浓重的雾气。他想起了远在苏北的妻子和女儿，她们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每次想到她们，他就觉得所有的危险和辛苦都值得。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回到她们身边，再也不分开。

突然，密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陆先生，不好了，佐藤带着人追过来了！”

陆沉舟脸色一变，立刻收起思绪，对老陈说道：“快，把地图和情报销毁，从备用地道走！”老陈不敢耽搁，立刻拿起桌上的煤油灯，点燃了地图和情报。陆沉舟则拿起那把无声手枪，警惕地盯着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佐藤的怒吼：“陆沉舟，你跑不掉了！我知道你就是共党分子‘夜隼’！”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决绝的笑容。他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握紧手中的枪，目光如炬，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窗外的雾气更浓了，仿佛要将整个上海都吞噬，但陆沉舟的心中却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对侵略者的仇恨，是对胜利的渴望，是对祖国和人民的忠诚。

他想起了入党时的誓言，想起了那些为了抗战事业牺牲的战友，想起了千千万万在苦难中挣扎的同胞。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危险，都不能退缩。他就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夜隼，时刻准备着给敌人致命一击，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守护着这座城市，守护着这片土地。

密室的门被踹开，佐藤带着特务冲了进来，枪口对准了陆沉舟。陆沉舟没有丝毫畏惧，他猛地扑了上去，手中的无声手枪发出轻微的声响，一名特务应声倒地。佐藤怒吼一声，开枪射击，子弹擦着陆沉舟的肩膀飞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陆沉舟忍着剧痛，继续战斗，他的动作敏捷如豹，每一次出击都精准狠辣。

雾气从窗外涌入，弥漫在密室中，遮挡了视线。陆沉舟利用雾气的掩护，与特务们周旋。他知道，自己寡不敌众，必须尽快突围。他瞅准一个机会，一脚踹倒一名特务，然后冲向备用地道的入口。佐藤见状，立刻追了上去，大喊道：“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陆沉舟钻进地道，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他沿着地道快速奔跑，肩膀上的伤口越来越痛，鲜血浸透了西装，但他丝毫不敢放慢脚步。他知道，只要冲出地道，就能摆脱敌人的追击。地道的尽头是一处废弃的仓库，他推开井盖，爬了出去，外面的雾气依旧浓重，正好可以掩护他离开。

他没有停留，立刻消失在夜色中。身后的枪声渐渐远去，但陆沉舟知道，这场追捕还没有结束，佐藤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眼神更加坚定。他知道，自己的潜伏之路还有很长，还有更多的危险和挑战在等着他，但他无所畏惧。只要能为抗战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沪上的雾还没有散，就像这场漫长的抗战，充满了艰难和险阻。但陆沉舟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雾气会散去，阳光会照耀在这片土地上，胜利的旗帜会高高飘扬。他握紧手中的枪，转身消失在雾中，继续他的潜伏之路，像一把藏在黑暗中的寒刃，时刻准备着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