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狼凶 第84章 铁流破沪郊

沪西郊外的夜雾裹着煤烟味漫过苏州河，驳船的铁锚在水面划出细碎的声响。陆沉舟伏在天主教堂钟楼的观测口，蔡司望远镜的镜片上凝着层薄霜，将三公里外日军兵站的轮廓拉得清晰——探照灯的光柱如惨白的巨蟒扫过铁轨，岗哨的刺刀在夜色中偶尔闪过寒芒，每十五分钟换岗一次的规律，他已在日志上标记了第七遍。

“夜隼同志，军统那边的人已到指定位置。”耳机里传来地下党联络员老吴压低的声音，背景里隐约有自行车铃铛的脆响，“他们带来了三挺捷克式，还有十二枚手榴弹，就是人有点傲气，说咱们的爆破组不够专业。”

陆沉舟缓缓转动望远镜，镜中出现三个穿着短打、腰间鼓鼓囊囊的身影，正蹲在麦田埂上抽烟，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他认得领头的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队队长赵烈，此人在淞沪会战中曾率部死守四行仓库侧翼，一手快枪出神入化，但行事素来我行我素。“告诉赵队长，”陆沉舟的声音平稳得像苏州河的流水，“爆破点的埋置必须按我画的图纸来，日军的铁轨下埋有压力传感器，偏差半米就会触发警报。”他顿了顿，补充道，“让他看看我留在联络点的那截被炸坏的传感器残骸，是上周从日军兵站后门的垃圾场捡的，上面有三菱重工的钢印。”

放下望远镜，陆沉舟摸出怀表看了一眼，黄铜表壳被体温焐得温热，指针指向凌晨两点三十分。距离日军运输列车通过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十五分，这趟列车代号“樱花号”，载着运往南京的弹药和粮食，是日军调整“清乡”策略后的首批重点运输任务。原本定于三天前出发，因沪东地下党破坏了铁路信号塔而推迟，也给了陆沉舟联合各方力量策划袭击的时间窗口。

他站起身，钟楼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身上的黑色中山装是特意在八仙桥旧货市场淘的，袖口和裤脚都做了磨损处理，腰间缠着一圈浸过煤油的棉线，一旦遭遇意外，可快速点燃制造混乱。口袋里的勃朗宁手枪上了膛，枪柄被磨得光滑，这是他从一名被暗杀的日军少佐身上缴获的，枪托上还刻着少佐妻子的名字“惠子”，此刻却成了取敌性命的利器。

“陆先生，”老吴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急促，“日军的密探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刚才有两个穿和服、踩着木屐的女人，在联络点附近来回晃悠，其中一个的发髻上插着银质樱花簪，和你描述的‘樱花组’特征完全吻合。”

陆沉舟的心猛地一沉。“樱花组”是日军特高课专门针对地下抵抗组织设立的密探小组，组员多为女性，擅长伪装成商贩、妓女或侨民，侦查手段极为隐蔽。上周，沪南地下党联络站就因被“樱花组”渗透，三名同志壮烈牺牲，尸体被挂在电线杆上示众，胸前还贴着“抗日匪类”的标语。

“通知各组注意警戒，”陆沉舟迅速做出部署，“让爆破组加快进度，五分钟后我去检查。另外，让赵烈派两个人盯着那两个女人，不要打草惊蛇，若她们试图靠近爆破区域，就按预定方案，用石子打晕带走，注意别伤了她们发髻上的簪子——那可能是发报机的天线。”他记得情报里写过，“樱花组”的密探常用特制银簪收发电报，簪头的樱花花瓣可拆解，里面藏着微型电池。

顺着钟楼的木梯往下走，陆沉舟的脚步轻盈得像猫。教堂里的圣母像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供桌上的蜡烛早已熄灭，只留下凝固的蜡油。走到后门，他轻轻推开一条缝，观察着外面的街道。路灯昏黄，偶尔有巡逻的伪军走过，手里的步枪拖着长长的影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汉奸小调。

穿过两条小巷，陆沉舟来到麦田深处的爆破点。三名爆破组的同志正跪在地上，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着泥土，动作轻得生怕惊醒沉睡的大地。赵烈站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看到陆沉舟过来，撇了撇嘴：“陆先生倒是准时，不过我还是觉得，直接冲上去硬拼更痛快，搞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不像我们军统的作风。”

陆沉舟没理会他的抱怨，蹲下身检查爆破装置。炸药被包裹在油纸里，外面缠着细细的导火索，导火索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简易的定时装置，是用旧闹钟改造的，指针正缓慢地朝着三点四十五分移动。“赵队长，”他指着炸药旁的一根细铁丝，“这是触发备用装置，若定时装置失效，列车经过时的震动会拉动铁丝，同样能引爆炸药。”他拿起一截铁丝，“这是从日军的铁丝网剪下来的，韧性足够，不会被风吹断。”

赵烈的目光落在铁丝上，眼神里的傲气少了几分。他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炸药包：“这玩意儿能炸断铁轨吗？我听说日军的铁轨是重型钢轨，寻常炸药根本奈何不了。”

“这是混合炸药，”陆沉舟解释道，“里面加了硝酸甘油和铝热剂，是从租界的化学实验室偷偷配的。上周我们在沪东试过，三公斤就能炸出半米深的坑，足够让列车脱轨。”他顿了顿，看向赵烈身后的两名军统队员，“让你的人把捷克式架在那边的土坡上，列车脱轨后，先解决车头的机枪手，再打车厢里的卫兵。记住，留三个活口，我们需要知道日军后续的运输计划。”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车灯刺破黑暗，朝着兵站的方向驶来。陆沉舟立刻示意所有人蹲下，自己则趴在麦田里，透过麦芒观察。汽车是日军的军用卡车，车身上印着太阳旗，车厢里站着十几个端着步枪的日军士兵，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军官，看起来像是技术人员。

“是日军的铁路维护队，”赵烈低声说，“他们怎么会半夜来？”

陆沉舟的眉头皱了起来。按原计划，日军的维护队应该在清晨六点才来检查铁轨，现在提前了四个小时，难道是“樱花组”的密探已经发了电报？他摸出望远镜，仔细观察卡车的轮胎痕迹，发现车轮上沾着新鲜的红泥土，而沪西最近没下雨，只有沪南的红泥岗才有这种泥土——那里正是“樱花组”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情况有变，”陆沉舟的声音冷了下来，“日军可能已经知道我们要袭击列车，维护队是来检查铁轨的。赵队长，让你的人做好战斗准备，一旦维护队发现爆破装置，就立刻开火。老吴，通知各组，将袭击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列车可能会提前出发。”

他话音刚落，维护队的卡车已经停在了兵站门口，日军士兵纷纷跳下车，朝着铁轨的方向走来。为首的白大褂军官拿着一个仪器，弯腰在铁轨上敲敲打打，似乎在检测什么。陆沉舟屏住呼吸，手指扣住了腰间的勃朗宁手枪，一旦对方靠近爆破点，他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就在这时，麦田埂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陆沉舟猛地转头，看到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正躲在树后，发髻上的银簪在月光下闪着光——正是“樱花组”的密探！女人似乎也发现了他，抬手就要去拔簪子，显然是要发报求救。

“不好！”陆沉舟低喝一声，猛地扑了过去。女人反应极快，转身就跑，木屐在泥土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陆沉舟紧随其后，脚下的麦田湿滑，他几次险些摔倒，但目光始终锁定着女人的背影。距离越来越近，他能看到女人腰间露出的手枪枪柄，是日军装备的南部十四式手枪，俗称“王八盒子”。

女人突然转身，枪口对准了陆沉舟。他下意识地侧身，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木屑四溅。陆沉舟趁机扑上前，左手按住女人的手腕，右手夺过手枪，顺势将她按在地上。女人拼命挣扎，嘴里喊着日语，声音尖利。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条，塞进她的嘴里，又用绳子将她的手脚捆住，拖到麦田深处的地窖里——这是提前准备好的临时关押点，里面还藏着足够三天的食物和水。

回到爆破点时，战斗已经打响。日军维护队发现了爆破装置，正朝着麦田开枪，子弹呼啸着穿过麦秆，留下一个个小洞。赵烈率部趴在土坡上，捷克式机枪喷出火舌，日军士兵纷纷卧倒，双方陷入僵持。老吴的爆破组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调试，正朝着陆沉舟挥手示意。

“撤到第二防线！”陆沉舟大喊一声，率先朝着不远处的树林退去。赵烈和队员们交替掩护，边打边撤，日军士兵紧追不舍，白大褂军官举着指挥刀，嘶吼着下令冲锋。

退到树林边缘时，陆沉舟回头看了一眼，日军已经逼近爆破点，距离定时装置只有不到十米。他猛地按下手里的遥控器——这是备用的电子引爆器，是用收音机零件改造的，有效距离五百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地剧烈震动，爆破点升起一团巨大的火球，浓烟滚滚，铁轨像面条一样扭曲变形，几名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被气浪掀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成功了！”老吴兴奋地喊道。

陆沉舟却没有放松，他侧耳听着远处的动静，眉头越皱越紧。按照原计划，列车应该已经进入视野，但此刻除了爆炸声和枪声，听不到任何火车的鸣笛或引擎声。“不对劲，”他说，“日军可能更改了列车的行驶路线，或者提前派了侦察车。”

话音刚落，耳机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赵烈焦急的声音：“陆先生，东边发现日军的装甲列车！至少有三辆，正朝着我们的方向驶来，上面架着机关炮！”

陆沉舟心里一沉。装甲列车是日军的移动堡垒，装甲厚度达五厘米，捷克式机枪的子弹根本无法穿透。他立刻做出决断：“赵队长，你率部掩护爆破组和伤员撤退，沿着芦苇荡往北边撤，那里有我们的接应船只。老吴，你带两个人去破坏附近的公路桥梁，延缓日军的追击。”他顿了顿，看向身后的两名地下党队员，“你们跟我来，我们去端掉日军的临时指挥点，让他们群龙无首。”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地图，借着爆炸的火光快速浏览。日军的临时指挥点设在兵站旁边的一座废弃砖窑里，刚才的爆破没有波及到那里。“砖窑的墙壁很厚，正面进攻难度太大，”陆沉舟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这里有个通风口，是我白天侦查时发现的，直径约半米，能容一个人钻进去。我们从通风口潜入，先解决里面的通讯兵，切断他们和装甲列车的联系。”

三名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移动，朝着砖窑的方向奔去。沿途的日军士兵正忙着救火和抢修铁轨，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砖窑的通风口在侧面的高墙上，陆沉舟让两名队员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先将通风口的铁丝网剪断，然后依次潜入。

砖窑里弥漫着煤烟和火药的混合气味，昏黄的油灯下，几名日军通讯兵正围着电台忙碌，一名少佐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指挥刀，正在大声下达命令。陆沉舟示意队员们隐蔽在墙角的阴影里，自己则慢慢摸向最近的一名通讯兵。那名通讯兵正低头调整电台频率，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危险。陆沉舟猛地捂住他的嘴，手中的勃朗宁手枪顶住他的太阳穴，轻轻扣动扳机，子弹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的头颅，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另外两名队员也同时动手，匕首划破了通讯兵的喉咙，鲜血喷溅在电台上，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日军少佐察觉到动静，刚要转身，陆沉舟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扼住他的脖子，右手将匕首抵在他的胸口。“列车的新路线，”陆沉舟的声音冰冷刺骨，“说出来，留你全尸。”

少佐眼神凶狠，嘴里叽里呱啦地喊着日语，似乎在咒骂。陆沉舟手腕一用力，匕首刺破了他的衣服，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少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终于服软，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列车……改走沪宁公路……用汽车运输……”

“什么时候出发？”陆沉舟追问。

“凌晨四点……还有半小时……”少佐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沉舟心中一凛，若不是及时截获这个情报，所有人的努力都将白费。他看了一眼两名队员，点了点头。队员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人负责破坏电台，将硫酸泼在电路板上，另一人则用绳子将少佐捆起来，堵上嘴巴。

就在这时，砖窑的大门突然被踹开，十几名日军士兵端着步枪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樱花组”的另一名密探，发髻上的银簪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军刀。“放下武器！”密探用流利的中文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陆沉舟没有丝毫慌乱，他一脚踹翻旁边的油桶，煤油泼了一地，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火焰瞬间蔓延开来，将日军士兵的视线挡住。“撤！”他大喊一声，带着两名队员朝着通风口的方向冲去。日军士兵开枪射击，子弹在火焰中穿梭，一名队员的胳膊被击中，鲜血直流，但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爬上通风口，外面的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远处的公路上，果然出现了一队日军卡车，正沿着公路缓缓行驶，车厢上盖着帆布，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弹药箱。陆沉舟立刻掏出耳机，联系上赵烈：“赵队长，目标转向沪宁公路，日军用卡车运输物资，共有十二辆，护送兵力约一个排。”他报出卡车的行驶速度和位置，“你带捷克式去前面的弯道埋伏，我会用手榴弹引爆第一辆卡车，堵住后面的车队。”

挂断通讯，陆沉舟让受伤的队员先撤往接应点，自己则带着另一名队员朝着公路弯道跑去。路边的草丛很高，正好可以隐蔽身形。他掏出四枚手榴弹，将引线剪短，握在手里。卡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车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陆沉舟能看到驾驶座上日军士兵的侧脸，嘴里还叼着烟。

当第一辆卡车驶到弯道中央时，陆沉舟猛地站起身，将四枚手榴弹同时扔了出去。手榴弹在空中划出四道弧线，准确地落在卡车的车头和车厢连接处。“轰隆！”四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卡车的车头被炸得粉碎，驾驶员的尸体被抛到空中，车厢里的弹药被引爆，巨大的爆炸力将卡车掀翻，横在公路中央，燃起熊熊大火。

后面的卡车纷纷急刹车，日军士兵从车厢里跳下来，朝着草丛开枪。陆沉舟和队员趴在草丛里，借着火焰的掩护，不断扣动扳机。远处传来捷克式机枪的怒吼，赵烈率部从侧面发起攻击，日军腹背受敌，顿时陷入混乱。

陆沉舟瞄准一名日军军官，扣动扳机，子弹正中他的眉心。他顺势翻滚到另一处草丛，刚要起身，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回头一看，“樱花组”的那名密探正举着军刀，朝着他砍来。陆沉舟急忙侧身躲避，军刀砍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他抬手一枪，击中了密探的肩膀，密探惨叫一声，手中的军刀掉在地上。

陆沉舟上前一步，用手枪指着密探的额头。密探的脸上满是鲜血，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都能破坏我们的计划？”

陆沉舟没有回答，只是扣动了扳机。密探倒在地上，眼睛圆睁，似乎还在疑惑这个对手的强大。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日军的十二辆卡车全部被摧毁，弹药箱在爆炸中化为灰烬，粮食也被付之一炬。陆沉舟站在公路上，看着熊熊燃烧的卡车，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他知道，这只是日军调整策略后的一次小小挫败，更大的战斗还在后面。

远处传来日军增援部队的汽车鸣笛声，陆沉舟立刻示意所有人撤退。沿着芦苇荡一路向北，苏州河上的接应船只已经等候在那里。登上船，老吴递过来一件干净的衣服：“夜隼同志，你受伤了。”

陆沉舟低头看了一眼，胳膊上被弹片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袖。他接过衣服，随意地包扎了一下：“没事，小伤。”目光望向远处的上海城区，高楼大厦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那里依旧是日军的天下，但他知道，只要还有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坚持，胜利就终会到来。

船缓缓驶离岸边，朝着芦苇荡深处驶去。陆沉舟摸出怀表，指针指向凌晨五点十五分。他打开日志本，在上面写下：“袭击‘樱花号’物资运输队成功，摧毁弹药若干、粮食若干，歼敌三十余人。日军密探‘樱花组’损失两名成员，后续需加强警戒。”

写完，他合上日志本，将怀表揣回口袋。晨光洒在他的脸上，露出一双坚定而锐利的眼睛，如同黑夜中翱翔的隼鸟，随时准备着下一次的出击。而在上海的某个阴暗角落里，日军特高课课长松井石根正盯着桌上的电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握着钢笔的手青筋暴起，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杀夜隼。”一场更加残酷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