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两面 第93章 钢铁苍穹，文明坟冢

冰冷，坚硬，光滑。

这是释天魔残存意识复苏后的第一感觉。

他并未坠入预想中的更深层毁灭，而是落在了一种非天然形成的、泛着暗哑金属光泽的“地面”上。触感极寒，却奇异地稳定，不再有那令人绝望的归墟牵引力。

他“睁开”眼——或者说，他仅存的那点魂核感知扩散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比广阔、看不到边际的金属苍穹。

苍穹之上，镶嵌着无数早已黯淡、破损的巨型管道、齿轮状结构、以及无法理解的几何符号，它们如同凝固的黑色血管网络，死寂地蔓延向远方黑暗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机油、尘埃与某种能量耗尽后的焦糊味混合的刺鼻气味，极度稀薄，几乎不存在可供修炼的灵气，反而充斥着一种惰性的、压抑的金属粒子。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无尽延伸的、冰冷坚硬的钢铁结构与通道。他方才坠入的那个洞口，此刻就在头顶极高处，如同一个冰冷的井口，隐约还能看到外面归墟旋涡那灰暗的死光，但一种无形的力场似乎隔绝了内外，使得那恐怖的湮灭之力无法大量渗入。

这里是一处……人造的避难所？或者说，坟墓？

释天魔艰难地“移动”着魂核。他的状态比在归墟中稍好一丝，但依旧脆弱得可怜。魂核表面布满了裂纹，仿佛一碰就会碎掉。寂灭晶体残片紧紧吸附在魂核上，依旧在缓慢吸收着此地空气中那稀薄的、带着金属锈味的奇异能量，转化为一丝丝冰冷的寂灭之力维持着他的存在。

噬骸之巢就在不远处，情况看起来更糟。它吞噬了那点白色火焰，但似乎消化不良。原本幽暗的巢穴结构上，此刻竟缠绕着无数道苍白色的、如同怨灵般的火焰纹路，它们不断灼烧着巢穴，发出滋滋的声响，与巢穴本身的吞噬特性激烈冲突，使得噬骸之巢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气息极不稳定，暂时无法提供任何助力，反而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释天魔警惕地感知着四周。这片钢铁苍穹死寂得可怕，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他自己魂核波动发出的微弱回音。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绝非安全之地。那种冰冷的、机械的、毫无生命气息的环境，比外面纯粹的毁灭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他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量，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他尝试引导寂灭晶体吸收转化而来的那点微弱力量，修复魂核。但此地的能量属性极其怪异，充满了金属的“惰性”与“死板”，转化效率极低，且吸收过多后，他的魂核竟隐隐有种被“金属化”、思维变得僵硬的趋势。

“不能过多依赖此地能量。”他立刻停止吸收，转而全力激发自身魂核深处那一点佛魔本源，结合寂灭之力，进行缓慢的自我修复。这个过程更是缓慢至极，如同用露水浇灌旱地。

就在他艰难修复时，头顶极高处那“井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却异常清晰的机械运转声！

“咔……咔……咔……”

声音规律、精准、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释天魔魂核一紧，立刻最大限度地收敛自身所有气息，甚至强行压制寂灭晶体的能量波动，将自己伪装成一块冰冷的金属碎屑。

只见那“井口”处，一个约莫人头大小、通体由暗蓝色金属构成、形如蜘蛛般的机械造物，正沿着垂直的钢铁壁面，精准地爬行而下。

它的八条机械节肢末端闪烁着微弱的红点，每一次落下都悄无声息。头部一颗硕大的、冰冷的晶体复眼不断转动着，扫视着下方这片空间，投射出淡蓝色的扫描光束。

那光束扫过释天魔伪装的魂核所在区域时，微微停顿了百分之一秒。

释天魔的心（如果还有的话）提到了嗓子眼，魂核紧绷到极致。

好在，那扫描光束似乎并未发现异常，很快移开。机械蜘蛛继续下行，它的目标，赫然是那不远处正在与白色怨火斗争的噬骸之巢！

机械蜘蛛靠近噬骸之巢，复眼中光芒闪烁，似乎在进行分析。

“检测到未知高活性生物组织……污染等级：高（怨灵之火）……威胁等级：中……处理方案：采集样本，送至第七千四百号分析单元，进行净化与分解。”

一段冰冷、僵硬的机械合成音，毫无预兆地在这死寂空间响起，用的是某种释天魔从未听过、但其魂核却能莫名理解的语言！

下一刻，那机械蜘蛛腹部打开，探出一支纤细的金属探针，针尖闪烁着高频能量波动，精准地刺向噬骸之巢，似乎想要采集一部分组织！

正处于内部冲突中的噬骸之巢，感受到了外来的威胁，本能地爆发出反抗！数根漆黑的吞噬触须猛地弹出，缠向那机械蜘蛛！

“反抗行为确认。提升威胁等级：高。启用防御模式。”

机械蜘蛛的双眼瞬间变为赤红色！节肢上的红点亮起，射出数道灼热的红色能量射线，轻易地切断了噬骸之巢探出的触须！同时，其背部装甲打开，升起一个小型发射器，一道无形的力场瞬间扩散开来，将噬骸之巢笼罩！

那力场似乎带有极强的压制和禁锢效果，本就状态不佳的噬骸之巢，顿时被牢牢定在原地，连表面的白色怨火都仿佛凝固了！

机械蜘蛛再次探出探针，毫不留情地刺入巢穴本体，开始采集样本！

噬骸之巢发出无声的痛苦哀鸣。

释天魔藏匿在一旁，魂核冰冷。这机械造物展现出的力量层次并不算惊天动地，但其精准、高效、冰冷无情的行事方式，以及那种完全克制生物特性的科技手段，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更重要的是，这只是一个“采集单元”！其背后代表的文明，该是何等模样？它们在这归墟边缘建立这处避难所，目的为何？

绝对不能暴露！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那机械蜘蛛在成功采集了噬骸之巢的样本后，复眼再次扫视周围，这一次，扫描得更加仔细。

突然，它的光束再次定格在释天魔伪装的区域。

“检测到异常能量残留……属性：复杂（佛？魔？寂灭？）……结构：魂体残核……威胁等级：未知。处理方案：一并采集分析。”

机械蜘蛛转过身，迈着冰冷的步伐，向着释天魔藏匿之处走来！另一支同样的采集探针，从其腹部伸出，针尖对准了释天魔那微小的魂核！

避无可避！

释天魔心中涌起一股极致的愤怒与憋屈！想他堂堂十万年佛魔之尊，竟沦落到被一个无意识的机械造物如同采集标本般对待！

拼了！

就在那探针即将刺下的瞬间！

释天魔那残破的魂核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是攻击，而是将所有寂灭之力与残存的佛魔本源，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强行压缩、点燃！

“寂灭……梵魔……爆！”

他竟是要自爆这仅存的魂核！哪怕形神俱灭，也绝不容忍被这冰冷机械俘获、研究！

然而——

那机械蜘蛛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在释天魔能量刚刚开始剧烈波动的刹那，其赤红的复眼猛地闪烁！

“检测到超高能量不稳定反应！判定：自毁倾向！执行紧急禁锢！”

咻！咻！咻！

数道极其纤细、几乎透明的金属丝线，以超越思维的速度，从机械蜘蛛的节肢中射出，瞬间缠绕在释天魔的魂核之上！这些金属丝线上流动着诡异的能量，竟然强行抑制住了他魂核内即将爆发的能量！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切断了能量爆发的回路！

自爆，被强行中止了！

释天魔的意识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的绝望。连求死，都做不到吗？

机械蜘蛛的探针，毫不迟疑地，刺向被禁锢的魂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整个钢铁苍穹，猛地剧烈震动起来！远比之前机械蜘蛛活动时要剧烈无数倍！

尖锐无比的警报声（同样是机械合成音）响彻整个空间，这一次充满了急促和警告的意味！

“警告！警告！检测到‘终末潮汐’峰值冲击！外部屏障过载47%！所有单位立即进入加固模式！重复，立即进入加固模式！”

那正准备采集释天魔魂核的机械蜘蛛，动作猛地一僵！复眼中的赤红色迅速退去，转为最高级别的闪烁警示黄色！

它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采集，瞬间收回所有探针和金属丝线，八条机械腿猛地钉入钢铁地面，整体结构收缩，进入一种绝对的防御姿态，仿佛化为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疙瘩。甚至连被力场禁锢的噬骸之巢都顾不上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头顶那“井口”处，原本灰暗的死光猛地被一种无法形容的、绝对的黑暗所取代！那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汹涌地冲击着无形的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整个钢铁结构都在呻吟、扭曲！

归墟之眼的能量爆发了！终末潮汐！

释天魔那刚刚脱离禁锢的魂核，还来不及庆幸，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狠狠掀飞，如同暴风雨中的枯叶，向着这片钢铁苍穹的更深、更黑暗的废墟深处坠去。

在他最后的感知中，看到远处那凝固的机械蜘蛛，在恐怖的终末潮汐冲击下，表面竟然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