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两面 第71章 魔骸铸体，佛心问迹

释天魔盘坐于噬骸巢穴核心，周遭是无声蠕动、不断增殖的幽暗组织与那零星闪烁、散发终结气息的寂灭晶体。他闭合双目，然而识海之内却波涛汹涌，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琉璃云鹏记忆碎片带来的冲击，远超一场简单的视觉体验。那是一个古老世界从生机勃勃到彻底湮灭的悲怆哀鸣，是法则被强行扭曲、同化的痛苦战栗，更是对那高踞九天、以“慈悲”为名行征伐吞噬之实的“神圣”秩序的强烈控诉。

他曾是那个秩序的一部分，曾是那光辉的构建者与维护者。如今，透过受害者的眼睛回望过去，一种混杂着耻辱、愤怒与彻底颠覆认知的寒意，自灵魂深处蔓延开来。

“佛法圆满……普度众生……”他心中咀嚼着这几个曾经坚信不疑的字眼，此刻却尝出了截然不同的滋味。那浩瀚的佛力愿力，其根基之下，究竟埋葬着多少个如“碧落天”般的世界残骸？那些被“净化”掉的杂念与痛苦，是否正是无数亡魂不甘的嘶吼？

这种认知，与他破碎的佛心产生了剧烈的共鸣，并非治愈，而是如同在裂痕中灌入了熔岩，灼痛却也让某些凝固的东西重新开始流动。与此同时，魔性因这滔天的怨念与不甘而亢奋沸腾，那是一种面对不公与强权时，最原始、最激烈的反抗冲动。

佛性与魔性，在这巨大的外部冲击与内部反思下，并非简单的此消彼长，而是开始了一种更深层次、更痛苦的纠缠与融合。他不再仅仅是“堕佛”，而是在尝试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一条以魔之手段，追问佛之初心，探寻世界真相的荆棘之路。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左眼金光黯淡却更显深邃，右眼血芒炽烈却多了一丝冷冽的理智。他目光投向被噬骸巢穴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琉璃云鹏颅骨，那点被寂灭晶体保存下来的琉璃残魂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回应着他的注视。

“你的道，未尽。我的路，方始。”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云鹏残魂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当前首要之事，是彻底吸收此次收获，并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记忆碎片带来的信息需要时间沉淀剖析，但云鹏遗骸本身以及那枚寂灭晶体，却是更强大的提升之源。

他心念一动，噬骸巢穴再次活跃起来。这一次，不再是试图吞噬那点残魂，而是开始全力分解、吸收琉璃云鹏那庞大如山峦的遗骸。不同于之前吞噬魔蛭或低级魔物，云鹏的遗骸蕴含着上古神兽的磅礴精气以及一丝历经万古不灭的神性本源，更是承受过那蕴含寂灭之力的神圣一击，其结构复杂而坚韧，能量等级极高。

巢穴的触须缠绕而上，幽光闪烁，分解过程极为缓慢且艰难。但每分解一丝，便有浩瀚如江河的精纯能量反馈回巢穴，再经由巢穴与释天魔的本质联系，涌入他的魔躯。

释天魔运转《寂灭魔典》，引导这股强大的能量冲刷己身。他的魔躯在轰鸣，骨骼发出琉璃碰撞般的清音——这是云鹏遗骸特性带来的异变。血肉不断撕裂又重组，每一次重组都变得更加坚韧，更能容纳力量。经脉在拓宽，魔元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雄厚、凝练。

与此同时，他分出一部分心神，沉入那枚变得略显黯淡的寂灭晶体之中。亲身经历了那记忆洪流，尤其是最后那终结云鹏的一击，他对寂灭法则的感悟陡然加深了一层。

寂灭，并非单纯的毁灭。它是终点，是归墟，是万物运行的必然一环。那神圣存在能将寂灭之力融入佛光一击，其手段堪称逆天，但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两种看似对立的力量，并非绝对无法共存。

他尝试引动晶体内的寂灭气息，一丝灰蒙蒙的气流被抽离出来，融入他正在运转的魔元之中。瞬间，剧烈的冲突在他体内爆发！魔元的暴烈狂霸与寂灭的虚无终结相互排斥，几乎要将他刚刚强化过的魔躯再次撕裂！

释天魔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不惊反喜。冲突意味着交互，排斥意味着可塑。他强忍剧痛，以强大的神念强行约束这两股力量，同时，那破碎的佛性根基微微发光，并非提供力量，而是提供一种独特的、中正的、洞察本质的“慧观”视角。

在这种“慧观”视角下，力量的本质似乎变得更加清晰。魔元代表着生命的原始冲动、进化与掠夺；寂灭代表着生命的终极归宿、静止与消亡。它们是对立的，却又是循环的两端。

“佛讲涅盘，亦是一种寂灭……但非终结，而是超脱……”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或许，真正的融合，并非强行将水火揉在一起，而是找到那个循环的点，那个“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的临界点！

他不再试图让魔元与寂灭之力直接融合，而是开始构建一个微小的循环模型：引一丝寂灭之力，点化于魔元最狂暴沸腾之处，使其步入衰亡；而在魔元衰亡将尽、归于虚无的刹那，又以魔道掠夺吞噬之念，自虚无中重新攫取生机，点燃新的魔火！

生与灭，魔与寂，在此刻形成了一个极其不稳定却又真实存在的微小循环！

虽然只是一个雏形，消耗巨大且难以控制，但就在这个循环形成的瞬间，释天魔周身气息猛地一变，一股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那不再是单纯的魔气，其中蕴含着令万物凋零的意味，却又在凋零中隐藏着一点极端霸道的生机火种。

他体表的魔纹变得更加复杂，隐约浮现出一些类似寂灭晶体的灰色纹路。

时间在修炼中飞速流逝。当琉璃云鹏的遗骸被吞噬近半时，释天魔的气息已然稳固在了魔将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踏入魔侯境界（相当于菩萨果位），实力发生质变。而他对寂灭法则的运用，也不再仅限于初步引动，已然能够将其细微地融入攻击，产生可怕的湮灭效果。

这一日，他心中微动，从深层次修炼中醒来。噬骸巢穴传来信息，在消化云鹏遗骸的过程中，提取到了一些奇特的、非能量非物质的“印记”。这些印记来源于云鹏骨骸最深处，与那片碧落天的法则紧密相关。

释天魔凝神感知这些印记，眼前再次浮现出碧落天的景象，但不再是毁灭的画面，而是其鼎盛时期，山川河流的走向，某种独特的法则韵律。

“这是……碧落天的空间坐标印记？或者说，是其法则残留的‘回响’？”他若有所思。通过这些印记，或许无法直接定位到已经湮灭的碧落天，但却能让他对那种不同于佛魔的古老法则体系有所感知。

更重要的是，他产生了一个模糊的念头：既然须弥山能吞噬碧落天，那是否意味着，这些被吞噬世界的“残响”，并未完全消失，而是以某种形式融入了当前的佛法体系，或者说，被镇压在了体系之下？

若能找到这些“残响”，是否就能找到更多被掩盖的真相？甚至……能从中获得不同于佛魔的力量？

就在他沉思之际，噬骸巢穴突然传来尖锐的警报——有强大的魔识，正在扫描这片区域！而且不止一股！

释天魔眼中厉芒一闪。九幽魔域从不是安全之地，他弄出的动静虽然隐蔽，但吞噬琉璃云鹏这等上古遗种产生的能量波动和法则涟漪，终究还是引起了附近一些强大存在的注意。

“来得正好。”他缓缓起身，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爆响，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奔腾咆哮，“闭关良久，也该试试这佛魔寂灭之力的锋芒了。或许，晋升魔侯的契机，就在今日！”

他身影融入巢穴阴影，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访客的到来。噬骸巢穴悄然收缩活性，伪装成一片普通的魔岩地带，唯有那寂灭晶体的微光，在幽暗深处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