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两面 第144章 人心鬼蜮，血炼佛魔

冰冷、死寂、仿佛连时间都趋于停滞。

释天魔残破的身躯在扭曲的虚空中艰难穿梭，每一次移动都像是在粘稠的胶质中挣扎，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混沌核心的碎裂声如同魔咒，在他识海中不断回响，提醒着他濒临崩溃的边缘。背后，骸魂近卫的暴戾煞气与碧落天净化序列的冰冷意志，如同两道催命的符咒，虽因这片区域诡异的“归寂”气息而略有迟滞，却依旧死死锁定着他，如同阴影般挥之不去。

他不敢停留，只能凭借着冥冥中一丝微弱的感应，朝着那“归寂”意蕴更浓郁的方向亡命奔逃。周围的景象愈发诡异，破碎的法则不再狂暴，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安详”的凝固状态，仿佛一切纷争、一切存在，最终都将归于此处，化为永恒的静默。

就在他强行穿过一片如同巨大镜面般、倒映着无数破碎时空影像的奇异区域时，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突然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

不是骸骨魔物的暴戾，也非净化序列的死寂，而是一种……带着森然秩序与隐晦贪婪的活物气息！

光芒一闪，三道身影凭空出现，恰到好处地封堵在了他前行的路径上。

这是三个“人”。

居中一位，身披月白僧袍，头顶戒疤清晰，面容俊朗，眉眼间却带着一丝与佛门清净格格不入的锐利与淡漠。他手持一串乌木念珠，每一颗念珠上都雕刻着细密的降魔符文，周身流淌着精纯而浩大的佛元，但其佛光之下，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近乎专断的“律法”意志。其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达到了罗汉果位的佛修！而且绝非明镜罗汉那般普通角色，而是罗汉中的佼佼者，已触摸到菩萨边缘的金刚罗汉！

左侧一人，身着锦绣星袍，头戴羽冠，面容阴柔，手持一柄拂尘，拂尘丝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他周身气息飘渺，引动着周天星力，赫然是一位道行高深的仙修，目光开合间，带着洞悉世情的冷漠与算计。

右侧一人，则是一身紧束的玄色劲装，面容普通，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气息完全内敛，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他手中把玩着两枚漆黑无光的短刺，短刺上缭绕着蚀魂销骨的诡异气息，这是一位精于暗杀与刺探的冥修，行走于光暗边缘，专司处理见不得光的事务。

佛、仙、冥！三方修士，竟在此地联手，堵截于他！

释天魔的心猛地一沉。比起那些只知杀戮与净化的非人存在，拥有智慧、懂得权衡、精于配合的“人”，往往更加难缠，也更加危险！尤其是，他从那金刚罗汉身上，感受到了与须弥山同源，却更加冰冷、更加“执法”般的气息。

“阿弥陀佛。”那金刚罗汉率先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仿佛金口玉言，言出法随，“施主身上，罪业缠身，魔气深重，更兼亵渎我佛门至理，扰乱天地秩序。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随贫僧回返须弥，于八宝功德池前忏悔，或可洗刷罪孽，重归正道。”

他话语慈悲，眼神却如同冰冷的琉璃，牢牢锁定释天魔，尤其是他眉心那混沌印记以及周身残留的碧落天裁与寂灭气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炙热与……贪婪？

那仙修拂尘轻扫，淡然接口：“金刚尊者所言甚是。此獠非但佛魔同修，悖逆常纲，更疑似与上古禁忌有所牵连。我‘巡天监’亦不能坐视不理。若尊者需助力，贫道愿效绵薄之力。”他口中的“巡天监”，乃是仙界监察诸天、维护“天条”的机构，权势滔天。

那冥修则阴恻恻一笑，声音沙哑：“桀桀……两位上修何必与他多言？拿下便是。搜魂夺魄，一切隐秘，自然水落石出。此子身上，似乎还有葬骨老魔和碧落天那群伪君子想要的东西，价值不小。”他舔了舔嘴唇，目光如同毒蛇，在释天魔残破的躯干上扫视，似乎在评估着哪些部位更适合炼制他的冥器。

三方言语，或劝降，或定罪，或图利，皆将释天魔视作了砧板上的鱼肉，囊中的猎物！

释天魔缓缓停下遁光，残破的身躯在虚空中微微摇晃，他抬起染血的面容，左眼魔焰因力量枯竭而黯淡，右眼灰寂却平静地扫过三人。

“呵……呵呵……”他发出了低沉的、带着浓浓嘲讽的笑声，“好一个回头是岸……好一个维护天条……好一个搜魂夺魄……你们想要的，无非是我身上的‘秘密’，我掌控的‘力量’罢了。何必……披着慈悲与正义的外衣？”

他目光最终落在金刚罗汉身上，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我曾为佛尊，亦知佛法慈悲，渡化众生。却不知何时，须弥山的‘法’，变成了不容置疑的‘律’？何时，罗汉的职责，变成了追捕‘异端’的鹰犬？”

金刚罗汉面色不变，眼神却更加冰冷：“执迷不悟！佛法无边，亦容不得魔孽猖獗！汝已堕魔道，灵台蒙尘，所见皆是虚妄！既然不肯皈依，那便休怪贫僧行雷霆手段，降妖除魔！”

话音未落，他手中乌木念珠猛地抛出！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如同洪钟大吕，响彻虚空！那串念珠迎风便长，化作一百零八颗房屋大小的金色巨珠，每一颗巨珠上都浮现出一尊怒目金刚虚影，手持降魔杵，口诵真言，布下一座金光璀璨、梵唱震天的大金刚伏魔圈！浩瀚的佛力如同金色海洋，朝着释天魔碾压而来，那至刚至阳、净化一切邪魔的气息，对他这佛魔同修之体，有着先天的克制！

几乎同时，那仙修拂尘挥动，口中念念有词：“周天星斗，听吾号令，禁！”

点点星芒自他拂尘中飞出，瞬间融入四周虚空，勾连冥冥中的星辰法则！刹那间，释天魔感觉周身空间变得如同泥沼，一股无形的禁锢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限制了他的行动，更试图切断他与外界能量的联系，甚至连他体内残存魔元的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这是星辰禁法！

而那冥修，则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两道无声无息、却带着极致锋锐与蚀魂之力的乌光，如同毒蛇的獠牙，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袭向释天魔的太阳穴与后心！时机刁钻，配合默契！

面对这来自三个不同体系、配合无间的致命围攻，释天魔残破的躯体内，那近乎干涸的混沌魔元，被迫再次疯狂运转起来，带来的却是核心更剧烈的碎裂痛楚！

“想要我的命……那就看看……谁的命更硬！”

他眼中闪过一丝血色，不退反进，迎着那碾压而来的金色伏魔圈，猛地踏出一步！

“寂灭无相，万法皆空！”

残存的右臂抬起，五指张开，灰败的寂灭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凝聚，化作一面看似薄弱、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与能量的灰色盾牌，挡向那浩瀚佛光！滋滋声爆响，佛光与寂灭之力激烈对冲、湮灭，灰色盾牌剧烈震颤，瞬间布满裂痕，释天魔右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竟硬生生顶住了这伏魔圈的第一波冲击！

同时，他左半身魔气强行凝聚，虽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击，却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魔影，嘶吼着扑向那无形的星辰禁锢，以自身湮灭为代价，短暂地干扰、撕裂了部分禁制！

而对于那冥修的致命偷袭，他竟似毫无察觉，或者说，已无力顾及！

“噗！噗！”

两道乌光，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太阳穴与后心！

然而，预想中头颅洞穿、心脏爆碎的景象并未出现！

那两枚蚀魂短刺，在触及他皮肤的刹那，竟仿佛刺入了某种坚韧无比、且蕴含着反噬之力的橡胶之中，仅仅刺入了半寸，便再难寸进！短刺上附带的蚀魂之力涌入，却如同石沉大海，被那混沌魔躯本能地吞噬、化解了大半！

“什么？！”隐于暗处的冥修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呼。他这双“丧魂刺”乃是以九幽玄铁混合怨魂精华炼制，专破护体罡气，蚀人神魂，便是同阶修士硬接也绝不好受，此人重伤至此，肉身竟还如此强横？

他却不知，释天魔的混沌魔躯乃是融合了寂灭本源、噬骸巢穴、天外法则核心三重力量重塑而成，其本质已超越寻常血肉之躯，更偏向于法则造物，坚韧程度与抗性远超想象。若非重伤垂死，状态万不存一，这丧魂刺连他的皮都破不开！

虽未致命，但丧魂刺的冲击与残留的蚀魂之力，依旧让释天魔神魂剧震，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他强提精神，借着冥修一击无功、气息微露的刹那，左眼魔瞳猛地锁定其藏身之处！

“找到你了！”

他张口，并非怒吼，而是吐出了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微不可见的灰暗气流——那是他强行从混沌核心剥离出的、一丝本源寂灭之气！

灰暗气流如同拥有生命，瞬间穿越空间，出现在那冥修惊骇的目光前！

“不！”冥修只来得及将丧魂刺交叉格挡，但那灰暗气流却无视了物理防御，直接穿透短刺，没入了他的眉心！

冥修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皮肤变得灰败，整个人如同瞬间经历了万载时光，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具枯寂的雕像，然后寸寸碎裂，化为飞灰飘散。

又杀一人！以重伤之躯，于三大高手围攻下，反杀一人！

但释天魔也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强行剥离本源寂灭之气，让混沌核心的裂纹再次扩大，几乎到了崩碎的边缘！他气息骤降，身躯摇晃，连维持飞行都变得困难。

“冥幽道友！”仙修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与惊怒。那冥修与他合作多次，实力不俗，竟被对方临死反扑所杀！

金刚罗汉面色依旧冰冷，但眼底的贪婪与杀意却更加浓烈：“魔头凶顽！诸位，不必再留手，全力镇压！”

他双手合十，脑后竟隐隐浮现出一轮淡淡的功德金轮虚影！虽然虚幻，却代表着他在罗汉道上的极高成就！伏魔拳威力再增，金色佛光如同实质的岩浆，灼烧着虚空，要将释天魔彻底炼化！

仙修也彻底收起轻视，拂尘连挥，更多星辰符文飞出，加固禁锢，更有点点星芒化作凌厉的剑气，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释天魔！

释天魔残破的身躯在佛光与星雨的夹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残叶，不断增添着新的伤口。魔气被佛光净化，寂灭之力在星辰禁法下运转艰难，他只能凭借混沌魔躯的强横硬抗，但败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的虚空。

意识，在剧痛与力量枯竭的侵蚀下，逐渐模糊。

就在他即将被那浩瀚佛光彻底吞没的刹那——

“嗡——！”

他眉心那混沌印记，因濒死的刺激以及外界佛力、星力的极致压迫，竟再次自主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光芒，而是爆发出了一股混乱、暴戾、却又带着某种古老威严的波动！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枚布满裂痕的混沌核心，深处那点天外烙印，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猛地释放出一股精纯而原始的吞噬本能！

这股本能，与他自身的不屈意志，与佛光星力的压迫，与这片天地的归寂意蕴……在他濒临极限的识海中，轰然对撞！

一个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念头，如同最后的闪电，劈开了他意识中的黑暗！

“既然……佛要渡我，仙要罚我，魔要吞我……那便……” “以我残躯为引，纳尔等之力……融归寂之意……” “佛魔仙冥……皆为我薪柴……” “混沌……噬灭……大涅盘……”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张开残破的双臂，如同拥抱死亡，又如同迎接新生！

大金刚伏魔圈的浩瀚佛力，星辰禁法的磅礴星力，甚至包括那冥修残留的部分死寂冥气，以及这片区域无处不在的归寂意蕴……在这一刻，被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牵引、吸纳，涌向他那濒临破碎的混沌核心！

“他在干什么？！” “疯了！他要自爆吗？！” 金刚罗汉与仙修同时色变，感受到那股混乱而恐怖的吸力，以及对方体内那股极不稳定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暴动气息，他们下意识地想要后撤，加固防御！

但，已经晚了！

释天魔的混沌核心，如同一个被投入了无数炸药的火药桶，在那数种截然不同、互相冲突的强大力量强行灌入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天地初开般的——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