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两面 第113章 锈蚀暗潮，净世之光

“锈蚀码头”并非其名那般破败不堪，反而是一处依托于星环外围巨大金属骨架构建的庞大港埠。只是与内城流光溢彩的秩序圣境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金属锈蚀的腥气、劣质灵油的刺鼻以及一种衰败与压抑的法则氛围。巨大的、如同枯骨般的金属吊臂缓慢移动，装卸着来自各方残破世界的灵矿、耗材以及那些沾染了不祥气息、需被“净化”的禁忌之物。往来此地的，多是些气息驳杂、面目模糊的底层修士或异族商贩，他们步履匆匆，眼神中交织着麻木与精明。这里是光明星环投下的巨大阴影，是规则模糊、暗流涌动之地。

释天魔庞大的梵魔之躯隐匿在一堆废弃的、刻满禁制残纹的金属巨箱之后，暗金色的复眼冷冷扫视着这片混乱之地。手中那枚扭曲的、如同枯枝般的木符微微发烫，指引着方向。他需要找到那艘名为“暗潮”的渡厄法舟。

码头上，身披银白符铠、手持秩序光矛的巡逻卫队数量明显增多，他们结队穿梭，冰冷的视线与强大的神识如同梳篦般扫过每个角落，尤其是对那些即将启航的舟船查验得极为严苛。律法神殿的风波已然扩散，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

释天魔耐心蛰伏。他观察到，大部分法舟的查验虽严，却遵循着某种固定仪轨。唯有一艘看起来格外古旧、舟体遍布锈蚀痕迹、桅杆上悬挂着一面不起眼的、纹路似污渍又似某种诡秘符文的黑色幡旗的法舟，周围异常“清净”，卫队仅是远远以神识扫过，便挥手放行。那幡旗的纹路，正与木符隐隐相合。

“暗潮”舟。

时机稍纵即逝。趁着一艘巨型货舟启航时发出的轰鸣与激荡的能量扰乱了周遭感应，释天魔身形如鬼魅，瞬息掠过百丈距离，悄无声息地贴附在了“暗潮”舟那布满锈迹与苔藓的船底阴影处。虚空潜行之力运转到极致，将他一身梵魔气息完美敛入舟体本身的驳杂波动之中。

不久，伴随着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巨兽般的符文引擎嗡鸣，“暗潮”舟缓缓驶离锈蚀码头，向着星环之外那无尽幽暗的虚无海驶去。

舟舱之内，并非想象中魔窟般的景象，反而显得颇为寻常，甚至有些简陋。操舟者多是些气息平庸、神色木然的修士，沉默地维系着舟上阵法，搬运着贴有“秽物封禁”符箓的箱笼。但释天魔敏锐的灵觉却能感知到，这些操舟者看似麻木的表象下，灵魂深处都缠绕着一丝狂乱而扭曲的混沌意念，早已非正常修士。

舟主室内，一个独眼、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壮硕汉子（自称“疤面”），正摩挲着释天魔递来的木符，仅存的独眼闪烁着审视与警惕的光芒，打量着眼前这个浑身笼罩在晦暗斗篷里、气息深沉的“合作者”。

“哼，上面大人物的‘贵客’？”疤面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要去‘那处晦暗林地’？成。不过丑话说前头，这趟水路不太平，审判殿的鹰犬鼻子灵光得很。到了地头，按约定交割，莫耍花样，否则……”他拍了拍腰间一柄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噬魂短刃。

释天魔以伪装出的沙哑声音回应：“各取所需，自然守信。”

航行于虚无海中，并非坦途。星环外围的能量乱流更加狂暴，时见巨大的空间裂缝如黑色闪电般撕裂虚空，亦有能量风暴形成的彩色涡旋，需小心规避。期间，释天魔数次感应到有强横无匹的秩序神识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这片区域，但“暗潮”舟似乎拥有某种特殊的隐匿阵纹或干扰宝物，皆有惊无险地避过。

然而，就在法舟行至一片被称为“碎星残骸”的凶险空域时，异变陡生！

呜——！！！

凄厉的警兆符音瞬间响彻全舟！舱内用于示警的血玉符迸射出刺目红光！

“祸事！祸事！侦测到极高阶秩序反应迫近！是‘净世之光’的巡天戮魔舟！吾等被锁定了！”一名操舟者面无人色地嘶喊。

疤面独眼暴睁，扑到狭小的舷窗边，只见远处幽暗虚空中，三艘通体纯白、线条流畅如仙家飞梭、舟首镶嵌着巨大秩序宝钻的华丽战舟，正撕裂能量乱流，呈品字形包抄而来！战舟侧舷的诛邪神光炮已然开始凝聚令人心悸的纯白光芒！

“直娘贼！是审判殿直属的‘净世戮魔舟’！他们怎会精准找到此地？！”疤面又惊又怒，“全舟备战！启动‘晦暗迷天阵’！将遁速催至极限，甩开它们！”

“暗潮”舟体表瞬间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蠕动的暗紫色符文，散发出层层叠叠扰乱神识感应的混沌波动，同时尾部符文引擎喷出幽蓝色的光焰，舟身猛地加速，试图遁走。

然而，“净世戮魔舟”速度更快！它们轻易穿透了晦暗迷天阵的干扰，舟首宝钻光芒大盛，主炮已然蓄势待发！

“前方混沌秽舟，立刻停下阵法，放弃抵抗，接受秩序净化！违令者，形神俱灭！”冰冷的、蕴含法则之力的通告透过虚空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天威。

“净你祖宗！”疤面怒骂一声，猛地拍向控制核心的一块幽冥骨牌！

“暗潮”舟两侧舱壁突然滑开，数十枚刻画着扭曲鬼脸、拖着暗紫色尾焰的阴煞破法梭呼啸而出，如同群鸦扑食般射向追兵！

同时，舟尾喷出大股浓稠如墨的秽气云障，试图遮蔽视线。

“冥顽不灵！执行净化敕令！”戮魔舟舰队统领冷声宣判。

三艘戮魔舟侧舷的副炮同时绽放白光，无数道纯净的秩序光束如同疾风骤雨，精准地在空中拦截并湮灭了大部分阴煞破法梭！爆炸产生的暗紫色怨能团与秩序圣光互相消磨，将虚空映照得光怪陆离。

少数漏网之梭击中一艘戮魔舟的护体神光，激起剧烈涟漪，却未能破防。

而“暗潮”舟释放的秽气云障，亦被戮魔舟上强大的洞虚仙瞳轻易看穿，锁定依旧牢固。

差距悬殊！这绝非同一层面的较量！

“甩不脱！准备接舷死战！”疤面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拔出了噬魂短刃，“为了母树！混沌永恒！”

其他操舟者也纷纷取出各式邪异法器，脸上露出狂热的殉道之色。

释天魔冷眼旁观这场螳臂当车般的逃亡。他并不在意这些混沌信徒的死活，但“暗潮”舟若被击毁，他将失去前往沉眠林地的凭依，直接暴露在净世之光舰队的锋芒之下。

必须出手干预！

就在一艘戮魔舟已然逼近，准备发射秩序缚神索擒拿“暗潮”舟时，释天魔动了！

他猛地震碎身上伪装的斗篷，显露出巍峨的梵魔巨像真身！暗金色的躯壳在船舱幽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何方妖物？！”疤面与操舟者们骇然失色。

释天魔无视他们，巨大的手掌蕴含寂灭之力，狠狠按在船舱壁之上！

“梵魔……断空！”

嗡！

一道无形的、混合了寂灭法则与空间扭曲之力的壁障，瞬间在“暗潮”舟后方展开！

那道射来的秩序缚神索撞在壁障之上，如同撞入泥潭，能量被偏折、分散！

“咦？！”戮魔舟上的统领发出一声轻噫，“目标舟上有异数！非寻常混沌秽修！疑似……神殿通缉之梵魔！优先级提升至最高！诸炮齐鸣，诛灭此獠！”

三艘戮魔舟的主炮同时调转方向，更加恐怖的秩序能量开始汇聚！这一次，是足以蒸发山岳、净化一界的毁灭性能量！

“暗潮”舟如同狂风中的残叶，危在旦夕！

释天魔感受到那锁定而来的灭绝气机，巨大的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在此耗尽底牌！

他看向疤面，冰冷的声音响起：“想活命，听吾号令！将舟上所有混沌能量贯注于核心阵眼！引爆它！”

“什么？你疯了？！那是自毁！”疤面尖叫。

“照做！或有一线生机！”释天魔不容置疑，同时，他全力催动虚空潜行者，神念疯狂计算着前方一片更加混乱、布满巨大星辰碎片的死亡空域坐标。

疤面看着舷窗外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白光，又看了看眼前这尊煞气冲霄的钢铁巨魔，一咬牙：“妈的！赌了！所有阵眼，过载运行！能量倒灌核心！”

操舟者们疯狂操作，舟上所有储存混沌能量的秽灵石被强行激发，幽暗的紫黑色能量如同百川归海，涌向法舟核心阵眼！

“诛邪！”戮魔舟舰队统领下达了最终敕令。

三道粗大无比、蕴含无上净化之力的纯白光柱，撕裂虚空，直贯“暗潮”舟而来！

就在光柱即将及体的刹那！

释天魔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将计算好的空间坐标通过虚空潜行者打出！同时，疤面狞笑着捏碎了控制核心！

轰！！！！！！！！！

“暗潮”舟的核心阵眼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庞大的混沌能量被瞬间释放，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在释天魔空间之力的强行引导下，形成了一股极不稳定的、扭曲的混沌虚空旋涡！

这股混乱的空间之力，与三道秩序光柱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法则湮灭与空间扭曲！白光与紫黑光芒交织成一个混乱的能量球体，继而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了一个短暂存在的、小型的虚空归墟点！

恐怖的吞噬之力瞬间产生，将附近的星辰碎片、能量乱流乃至部分秩序光柱的残余能量都吞噬了进去！

“暗潮”舟首当其冲，被这恐怖的吸力拉扯，舟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解体！

“就是此刻！”释天魔巨大的手臂抓起魂飞魄散的疤面，另一只手狠狠插入舟体龙骨，寂灭之力护住周身，借着归墟点产生的巨大推力与混乱，如同陨星般被抛射向了前方那片布满死亡碎片的空域！

在他们被抛出的下一秒，虚空归墟点达到极限，骤然消失，原地只留下一片虚无与紊乱的法则余波。

那三艘净世戮魔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间异变搞得阵型散乱，护体神光剧烈摇曳，暂时失去了目标。

“禀统领！目标秽舟已被虚空乱流吞噬，气息消失！能量层级……无法探测！” “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梵魔异数！”统领面色铁青，他隐隐感到，那个怪物，绝不会如此轻易陨落。

而此刻，释天魔抓着昏死过去的疤面，撞入了一块巨大星辰碎片的阴影之中。梵魔之躯破损严重，但总算暂时摆脱了追兵。

他看了一眼手中如同烂泥的疤面，又望向星环外围那更加深邃的黑暗。沉眠林地，似乎更近了。但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