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防空洞深处,空气仿佛凝固的冰块,带着铁锈与霉菌的刺鼻气息。水滴从潮湿的岩壁渗出,滴落在金属管道上,发出“嗒…嗒…”的声响,那是此地唯一的时间刻度,空洞而死寂。
秦书仪的声音像是利刃,骤然划破了这片凝滞的黑暗。她的声音里,压抑不住的震惊让尾音微微发颤。
“你疯了?”
她死死地盯着凌渊,那双在任何情报面前都能保持绝对冷静的眼眸,此刻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的理智在尖啸,在抗拒这个刚刚听到的、堪称自杀的决定。
“全世界都知道‘遗弃之海’是楚天恒为你准备的葬礼!你主动走进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那不是一个秘密。那是楚天恒通过“天网”公之于众的阳谋,一封寄给凌渊,却让全世界围观的死亡请柬。他要用最公开、最羞辱的方式,埋葬这个胆敢挑战他的病毒。
北冰洋深处的“遗弃之海”,一座由废弃海上平台改造的钢铁孤岛,终年被极寒风暴与咆哮的冰海包围。天网组织在那里部署了最精锐的部队,最尖端的武器,甚至布下了连S级强者都闻之色变的法则级天罗地网。
那是教科书般的必死之局。
然而,凌渊的脸上却寻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或犹豫。他的神情平静得可怕,仿佛秦书仪口中那个吞噬生命的死亡陷阱,不过是一个地图上平平无奇的标记点。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穿透了防空洞的昏暗,仿佛望向了被世界遗忘的极北冰原。
“葬礼?”
凌渊的嘴角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那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超越了生死的绝对漠然。
“不,那是手术台。”
秦书仪的呼吸猛地一滞。
凌渊的声音继续在死寂中回响,平静,却蕴含着斩钉截铁的冰冷力量。
“楚天恒以为他在切除我这个‘病毒’,而我,要去切除‘深渊’种下的第一个肿瘤。”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秦书仪写满惊疑的脸上。
“他搭好了台,我正好上去唱戏。”
“深渊的……肿瘤?”秦书仪敏锐地抓住了这个从未听闻的词汇。这个词带来的震撼,甚至瞬间压倒了她对凌渊安危的极度担忧,一种更宏大、更不祥的寒意从她脊椎升起。
凌渊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反问:“你以为,楚天恒,还有前世那些背叛者,他们力量的异变、心智的扭曲,真的仅仅源于内心的贪婪和**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悍然劈开了秦书仪固有的认知壁垒。
她一直以为,那些人的堕落是信念的崩塌,是获得力量后被**侵蚀了心智。但凌渊的话,显然指向了一个更深、更恐怖的根源。
“楚天恒是个天才,但他看得不够远。”凌渊的语气带着一种俯瞰棋盘的淡漠,“他以为他的敌人是我,以为铲除了我,他就能建立所谓的完美秩序,成为新世界的神。他根本不知道,他和我们所有人一样,都不过是被摆弄的棋子。”
“真正的棋手,是‘深渊’。”
“而‘遗弃之海’,那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被他精心布置成陷阱的地方,恰恰是‘深渊’侵蚀现实世界,钉下的第一颗钉子。”
凌渊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海中捞起。
“我称之为,深渊之锚。”
轰!
秦书仪的脑海中仿佛有万吨冰山崩塌,炸起滔天巨浪。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凌渊这个计划的全部——那种极致的疯狂与无与伦比的宏大。
楚天恒的陷阱,是一个阳谋。他把地点公之于众,就是为了吸引凌渊这只飞蛾扑向他点燃的烈火,利用全世界的目光来见证他的死亡,为自己的“新秩序”祭旗。
但凌渊……他要做的,却是利用这个楚天恒亲手为他搭建的、举世瞩目的舞台,去做一件楚天恒、乃至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不是去送死,他是要去斩断这个世界腐烂的根源!
将计就计?
不,这早已超越了将计就计的范畴。这是在审判席上反过来审判法官,是在敌人的断头台上跳起最华丽的战舞!
秦书仪的心脏狂跳起来,那无法估量的巨大风险让她几乎窒息,但那背后隐藏的、与整个世界为敌的魄力与决意,又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你怎么确定……‘深渊之锚’就在那里?”她声音沙哑地问,这是她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疑虑。
凌渊没有再说话,只是平静地伸出了手。
一本古朴厚重的书册在他掌心凭空浮现,书页的边缘仿佛缭绕着虚无的黑雾,正是【因果倒转之书】。
他将书翻开,递到秦书仪面前。
借着防空洞顶那盏昏黄的应急灯光,秦书仪看见,书页上,那些曾经散发着猩红光芒、代表着滔天复仇执念的名字——楚天恒、李牧、王涛……此刻已经彻底变得黯淡无光,那血色仿佛被抽干,化作了即将随风飘散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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