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旌旗：全球俯首 第142章 江陵孤城，云长决断

江陵，前将军府。

关羽一身绿袍，端坐于虎皮大椅上，手中的军报已被攥得变形。他面沉如水，丹凤眼中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那火焰深处，是痛失臂膀的悲恸和滔天的怒意。关平、周仓、管亥等将领肃立阶下，人人脸色铁青，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叔至……殉国了。”关羽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夷陵……丢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刘基亲率大军，不日即可兵临城下。甘宁水师，封锁江面，公安已成孤岛。诸位……有何话说？”

关平率先踏出一步，年轻的脸庞因愤怒而涨红：“父亲！陈叔父的血不能白流！夷陵之仇，必须血偿！孩儿愿率一军，出城迎战，与那刘基决一死战！”

周仓怒吼道：“将军！俺老周这条命是您给的！楚军敢来，俺第一个冲上去，砍他个人仰马翻！誓死守住江陵！”

管亥也挥舞着拳头：“对！跟他们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群情激愤，求战之声不绝。然而，关羽却沉默着。他并非惧战，青龙偃月刀下亡魂无数，他何曾怕过？但他是三军主帅，肩负着大哥的托付和荆州存亡的重任。夷陵失守，意味着荆州西部门户洞开，楚军可长驱直入。江陵虽坚，但内无强援（刘备主力远在汉中、长安），外有强敌环伺（刘基陆军、甘宁水师），粮草虽足，然坐困孤城，能守几时？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入内，呈上一封火漆密信：“将军，汉中诸葛军师，八百里加急密信！”

关羽精神一振，立刻接过拆开。信是诸葛亮亲笔，字迹一如既往的从容，内容却让关羽的心直坠冰窟：

“云长兄台鉴：夷陵之事，亮已尽知。叔至忠烈，天地同悲。然，今之势，楚军势大，两路合围，江陵孤悬。兄虽勇冠三军，然独木难支大厦。亮在汉中，为张任所绊，急切难返；主公在长安，亦受黄忠、马超牵制，援军难至。若事不可为，万望以麾下将士性命为重，依前约（指黄月英所送锦囊），速决断北撤，汇合子龙，保全实力，以图后举。 切不可意气用事，致全军覆没，则汉室复兴无望矣！亮，泣血再拜。”

信的最后，甚至隐约可见一丝墨迹晕染，似是泪痕。

关羽握着信纸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诸葛亮沉静而忧虑的面容，浮现出大哥刘备殷切的眼神，更浮现出陈到血战至死、屹立不倒的身影……坚守？还是撤退？坚守，或可凭江陵之险、将士之勇，重创楚军，但最终结局，很可能是城破人亡，荆州精锐尽丧，大哥基业毁于一旦。撤退，则意味着放弃经营多年的荆州，背负失地之辱，但能保住数万忠心将士，为大哥保留一丝火种……

“父亲……”关平见关羽久久不语，忍不住轻声唤道。

关羽猛地睁开眼，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苦与决绝。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个贴身收藏的、颜色最深的八卦锦囊。这是黄月英带来的，诸葛亮最后的嘱托。

他颤抖着手指，解开了锦囊的丝线，取出一张小小的帛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却如惊雷炸响在他心头：

“北门地道，直通城外十里芦苇荡。今夜子时，焚府库，弃城，走！”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是联络洛阳赵云的暗号。

“轰！”关羽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原来……原来孔明连退路都为他安排好了！甚至连焚毁带不走的物资、利用地道悄然撤离的细节都想到了！这是要让他……不战而逃！

“不！”关羽低吼一声，猛地站起，胸膛剧烈起伏！让他关云长不战而弃城？这比杀了他还难受！这让他有何颜面去见大哥？有何颜面去见荆州百姓？

“将军？”周仓、管亥等人不明所以，担忧地看着他。

关羽死死攥着那张帛条，目光扫过堂下这些追随他多年的兄弟子侄，他们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决死的斗志。他若下令死战，他们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会随他血战到底，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可是……孔明信中的话，字字泣血：“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良久，良久……关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坐回椅上，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传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今夜……子时，”关羽闭上眼，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焚毁无法带走的粮草军械……全军……轻装简从……随我……从北门密道……撤离江陵……北上……洛阳。”

“什么？！”

“将军！不可啊！”

“我们宁愿战死！”

关平、周仓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义薄云天的父亲（将军），竟然要……弃城而走？

“这是军令！”关羽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血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违令者……斩！”

他看着震惊、不解、甚至有些悲愤的部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弟兄们的命……也是命……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荆州丢了，还可以再打回来……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这是……军师的命令，也是……为了大哥的江山……”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无异于刮骨疗毒，痛彻心扉。

堂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决定对关羽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比战死沙场更痛苦的抉择。

最终，关平第一个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孩儿……遵命！”

周仓、管亥等将，也红着眼眶，重重抱拳：“末将……遵命！”

是夜，子时。江陵城北，一处废弃的宅院井底，隐秘的地道入口悄然打开。关羽最后看了一眼夜幕下巍峨的江陵城轮廓，这座他镇守多年、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城池，毅然转身，率先踏入黑暗的地道。身后，是沉默而有序撤离的数万荆州精锐。

与此同时，江陵城内多处府库，燃起了冲天大火，照亮了半个夜空，也掩盖了这支大军悄然消失的痕迹。

当黎明来临，刘基大军兵临江陵城下时，看到的只是一座城门大开、部分设施焚毁的空城。楚王兵不血刃，拿下了荆州的心脏，却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和……一位败走麦城、却保留了火种的武圣。

荆州的陷落，标志着刘备集团失去了最重要的战略支点。而关羽的北撤，则拉开了新一轮天下角逐的序幕。

建安二十二年冬，楚王刘基兵不血刃，进入江陵城。曾经象征着关羽威严、蜀汉在荆襄统治核心的府衙，此刻已飘扬着玄鸟王旗。城中的大火已被扑灭，只余下些许焦糊气味和零星的混乱痕迹。数万楚军精锐井然有序地接管城防，清点府库残余，安抚惊惶未定的百姓。

江陵，原前将军府，现楚王临时行辕。

刘基一身常服，立于大堂之上，听着麾下文武的禀报。法正、庞统、甘宁、太史慈、黄叙等核心人物皆在列，人人脸上都带着大战得胜后的振奋，却也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疑惑。

“大王，”甘宁率先出列，声音洪亮却带着不解，“我军斥候仔细搜查全城，并审问俘虏。确认关羽确已于三日前夜间，率其主力约三万余人，并大量粮草军械，自北门一处隐秘地道悄然撤离。其部行动极为隐秘迅速，焚烧府库乃为掩盖行军踪迹。观其方向，应是北上襄阳，意图与赵云部汇合。”

太史慈接口道：“襄阳目前仍在曹魏手中，守将为曹仁。关羽此举，无异于孤军深入敌境，风险极大。末将实在不解，以关羽之傲，为何会选择……不战而退？”

庞统小眼睛眯着，捻着鼠须：“此事确有蹊跷。江陵城高池深，粮草充足，更有诸葛连弩之利，关羽若决心死守，我军纵能攻克，也必付出惨痛代价。其竟舍此坚城，冒奇险北窜……除非，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法正沉吟片刻，缓缓道：“士元所言极是。正以为，此非关羽本意，乃是诸葛亮之谋。诸葛亮深知，荆州已不可守，强留关羽，只会被我军困死。故行此壮士断腕之策，令关羽保存实力，北走洛阳，与赵云合兵，为刘备保住一支精锐野战之师，以期日后卷土重来。此乃存人失地之高招也。”

刘基负手而立，听着麾下分析，目光深邃。他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从江陵划向襄阳，再指向北方的洛阳、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