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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汪子贤的感知中，被剥离了色彩与温度，只剩下黑白灰的轮廓与无数交织的轨迹线。
“濒死顿悟·战斗本能超载”模式下的他，如同一个冰冷的旁观者，同时又是一个高度集成的信息处理核心。巨猿每一次捶打地面引发的震动波纹，每一块飞溅碎石的抛物线，甚至空气中因高温而扭曲的光线路径，都化作清晰的数据流，涌入他那近乎停滞却又超速运转的意识海。
剧痛依旧存在，但被隔绝在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之外，不再是干扰判断的情绪，而是变成了需要处理的“身体损伤警报”参数。虚弱感也并未消失，只是被精确地量化成了“剩余行动力估算”，支撑着他进行最有效、最经济的移动。
他艰难地，却又无比精准地，用那只尚能轻微活动的胳膊，配合着腰腿残存的力量，将堵住石缝的碎石一块块挪开。动作缓慢，却没有任何多余，每一次发力都恰到好处，避免牵动最严重的伤口。
石缝外，是真正的炼狱。
山岳巨猿的癫狂达到了顶点。失去一目，毒素带来的灼烧与麻痹感不断侵蚀着它的半边头颅，右腿的火焰虽因它刮掉部分皮毛和脱离陷坑而减弱，但依旧在顽固地燃烧，灼烤着它的皮肉。多重痛苦交织，加上尊严被彻底践踏的狂怒，让它变成了一个纯粹为了毁灭而存在的怪物。
它不再有任何战术，不再锁定任何特定目标，只是要将体内那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到周围的一切之上！
“轰！！！”它合身撞向一侧尚未完全燃烧起来的密林，如同摧枯拉朽的攻城锤，无数需要数人合抱的古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拦腰折断或连根拔起，木屑纷飞，断枝残叶被它身上缠绕的火焰瞬间点燃，化作新的火柱。它所过之处，留下一条宽达数十米的、燃烧着的毁灭走廊。
“咚！咚！咚！”它用那双巨拳，疯狂地捶打着大地。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龟裂，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蔓延开来，吞噬着树木、岩石和火焰。强烈的震感甚至传到了远处山壁，引发新一轮的碎石滚落。汪子贤藏身的这块巨石也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崩塌。
“嗷——！！！”它仰天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血盆大口张开，露出交错的獠牙，腥臭的涎液混合着眼眶中流出的毒血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坑。就在它仰头的瞬间，那相对脆弱的、覆盖着浓密毛发但下方骨骼肌肉应当不如其他部位坚实的咽喉，完全暴露了出来！
机会！
石缝中的汪子贤，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位置！消防斧就在前方七点三米处，被一块崩落的岩石半掩着。巨猿仰头咆哮，视线（尽管只剩一只）暂时脱离了低矮的前方区域，注意力完全被自身的痛苦和毁灭欲占据。
（计算路径：避开左侧三点二米处即将倒塌的燃烧杉木，绕过右前方不断扩大的地裂缝隙，直线距离七点三米，预估耗时三点五秒，期间巨猿低头概率百分之三十七……）
超载的大脑瞬间规划出最优路线。他没有丝毫犹豫，在巨猿咆哮声达到最**、震耳欲聋掩盖了一切其他声音的刹那，如同一条脱离了濒死状态的蜥蜴，猛地从石缝中窜出！
他的动作没有了平时的流畅，甚至有些僵硬，但却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效率。每一步踏出，都精准地落在相对稳固的点上，每一次身体的扭动，都恰好避开了空中坠落的细小燃烧物。他无视了后背伤口因动作而再次崩裂涌出的温热液体，无视了胸腔那仿佛要碎裂的剧痛，所有的意志和那超载状态提供的短暂“神力”，都集中在了那七点三米的目标上！
三秒！他扑到了那块半掩着消防斧的岩石旁，手指触碰到那冰冷、沾满泥土和凝固血块的纤维塑料斧柄！
也就在这一刻，巨猿的咆哮戛然而止，它那庞大的头颅猛地低下，仅剩的独眼本能地扫视下方！
汪子贤在抓住斧柄的瞬间，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试图将斧头完全抽出，而是就着半掩的状态，身体紧贴着地面，向侧后方一块隆起的、尚未被火焰波及的土坡后滚去！
“呼！”
一股恶风从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扫过，是巨猿随意挥舞过来的一根断折的、燃烧着的巨大树枝！树枝砸在掩埋斧头的岩石上，火星四溅，岩石都被砸得移位了几分！
好险！若是慢上半秒，或者贪图将斧头完全拔出，此刻他已然被拍中！
汪子贤蜷缩在土坡后，剧烈地喘息着，超载状态下的冰冷理智也无法完全压制**濒临极限的生理反应。他紧紧握着消防斧，感受着那熟悉的重量和触感，这是他在这个原始狂暴世界中，唯一的、来自文明社会的利器，也是他此刻全部希望的寄托。
他微微探出头，观察着巨猿。
巨猿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刚才脚下有一只“虫子”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它的随手一击。它的疯狂依旧在持续。因为低头，它注意到了地面上那个昏迷的少女——飞羽！
“吼……”它发出一声带着残忍意味的低吼，独眼中血光一闪，抬起那只完好的左脚，就要朝着飞羽踩踏下去！以它的力量，这一脚下去，飞羽必将香消玉殒！
（不行！）
汪子贤心中那冰冷的计算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情绪冲破！超载状态似乎都波动了一下！飞羽不能死！
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然而，就在巨猿的脚掌即将落下的瞬间，异变再起！
“咻！咻！”
又是两道凌厉的破空声！这次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射来！一支箭矢直取巨猿那只完好的独眼，另一支则射向它抬起脚掌的脚踝关节处！
是那个神秘的影弓射手！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移动位置，继续寻找机会干扰巨猿！
巨猿虽然癫狂，但对这能伤到它眼睛的攻击依旧有着本能的忌惮，猛地一偏头，箭矢擦着它的眼角飞过，带走一溜血珠。而射向脚踝的那一箭，虽然没能穿透它坚韧的皮毛，但箭头撞击骨骼的力道，还是让它抬起的脚掌微微一顿，偏移了原来的落点。
“砰！”巨脚踩下，落在了飞羽身旁不足半米的地方，深深陷入地面，强烈的震动将昏迷的飞羽都震得弹动了一下，险死还生！
巨猿的注意力再次被这阴魂不散的冷箭吸引，它愤怒地咆哮着，独眼扫视着箭矢射来的方向，但那个神秘的射手如同融入了阴影，一击之后便再次隐匿，无从寻觅。
而这次干扰，也为汪子贤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看到了飞羽所在位置旁边的那个浅坑——那是之前巨猿踩踏地面形成的。如果能把飞羽拖进去……
（机会！巨猿注意力被吸引，持续时间预估五到八秒……）
他再次动了！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飞羽！他压低身体，几乎是匍匐前进，利用地面上一切可用的遮蔽物，快速接近昏迷的少女。
四秒！他冲到了飞羽身边，顾不上检查她的伤势，抓住她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拖向那个浅坑！飞羽的身体很轻，但在汪子贤此刻的状态下，却感觉重若千钧。每拖动一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冷汗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五秒！六秒！
就在他将飞羽大半身体拖入浅坑的瞬间，巨猿因为找不到偷袭者，狂怒再次升级！它放弃了寻找，开始更加疯狂地破坏周围！它猛地人立而起，双拳如同擂鼓般，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这个动作，使得它那相对脆弱的腹部和咽喉再次暴露，但同时，也让它庞大的身躯达到了最高的高度，充满了无可匹敌的压迫感！
然后，它再次俯身，双掌猛地插入地面！
“起！！！”
它竟然硬生生地从地面上，掀起了一大块夹杂着泥土、树根和岩石的巨大家伙！如同举起一座小山！然后，它咆哮着，将这块巨大的“投掷物”，朝着之前箭矢大概射来的方向，猛地抛掷了过去！
“轰隆隆——！！！”
那块巨大的土石混合物如同陨石天降，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砸向远方的山林！巨大的撞击声甚至短暂压过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树木倒塌的轰鸣！被砸中的区域，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冲击波将周围的火焰都瞬间吹灭，然后又引燃了更远处的树林！
这恐怖的一幕，让即使处于超载状态下的汪子贤，也感到一阵心悸。这力量，已经超出了常规生物的范畴！
而巨猿在抛掷出那块巨大的土石后，似乎消耗了不少力气，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粗重而混乱。它腿上的火焰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似乎又减弱了几分，但眼眶中毒箭造成的伤害，那墨绿色的蔓延似乎放缓了，却并未停止，依旧在不断侵蚀着它的血肉和神经。
它摇晃着巨大的头颅，独眼中的疯狂血色似乎因为力量的短暂宣泄而稍微减退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痛苦与暴戾的疲惫。它不再无差别地攻击所有方向，而是开始漫无目的地在火场中蹒跚行走，时而用巨掌拍打一下身边还在燃烧的物体，时而发出一声低沉痛苦的呜咽。
它的癫狂，从极致的高峰，开始滑向一种不稳定、但持续存在的毁灭状态。就像一座随时可能再次喷发的火山，危险程度并未降低，只是表现形式发生了变化。
汪子贤将飞羽完全安置在浅坑中，并用一些散落的、尚未燃烧的枝叶稍微掩盖了一下，希望能为她提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防护。他则靠在坑壁边缘，一边艰难地调整着呼吸，试图从超载状态那冰冷的理智中汲取更多应对当前困境的方案，一边紧紧盯着巨猿的每一个动作。
他发现，巨猿在行走时，会下意识地避开右腿膝关节大幅度弯曲，显然那里被消防斧劈砍和火焰灼烧的伤口，对它造成了持续的影响。而且，它那受伤的右腿在落地时，明显不如左腿稳健，甚至会微微颤抖。
（膝关节……伤口……那奇异的“死寂”波动……）
超载状态下的感知再次聚焦于那个点。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那波动并非持续散发，而是在巨猿右腿受力、肌肉紧绷的瞬间，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泄露，仿佛伤口深处，有什么东西与巨猿本身磅礴的生命力格格不入，甚至……在隐隐排斥着火焰的能量和它自身的恢复力？
（难道这伤口，不仅仅是外伤？那消防斧……或者说，我当时强行提升力量劈砍时，无意中触动了什么？）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动。如果这巨猿体内真的存在某种“异物”或者“隐患”，那么攻击其关节伤口，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攻击腿部，无法致命。巨猿即便失去一条腿，以其恐怖的生命力和剩下的三条肢体，依旧能造成巨大的威胁。想要解决它，或者至少让它失去威胁，必须攻击要害！
头颅？头骨太硬，之前飞羽的箭矢连眼皮都无法射穿。眼睛？已经瞎了一只，另一只被毒箭所伤，效果未知，但显然不是立刻致命的。
那么……只剩下脖颈了！
任何生物，脖颈都是连接头颅与躯干的关键部位，这里有气管、食道、大动脉以及最重要的脊髓神经！只要破坏足够严重，再强大的生物也难以存活！
巨猿的脖颈粗壮如同山壁，覆盖着厚实无比的肌肉和韧皮，但其后颈与头骨连接处，相对而言可能是最薄弱的环节！而且，当它低头、或者像刚才那样人立而起后俯身时，那个部位会暴露出来！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的计划，在汪子贤超载的大脑中迅速完善、模拟。
攀上岩壁，绕到其身后，在其注意力被其他东西吸引，或者再次做出暴露后颈动作的瞬间，从高处跃下，将全身的力量和重量，集中于消防斧一点，猛劈其后颈关键！
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
1. 巨猿的视线受阻（独眼，且因癫狂和痛苦注意力不集中）。
2. 利用环境（岩壁）创造高度优势。
3. 时机把握必须精准到毫秒！
4. 一击之力，必须倾尽所有！
成功率……超载大脑给出的估算低得可怜，不足百分之五。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逆转局面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浅坑中昏迷的飞羽，又望了望苍痕和岩虎可能被掩埋的方向。
（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执行计划的第一步——接近并攀上不远处那片因为巨猿撞击而裸露出来、尚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岩壁。
他紧握着消防斧，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开始借助燃烧的树干、隆起的土堆、巨猿破坏造成的废墟作为掩护，一点点地、悄无声息地向着岩壁方向移动。超载状态让他能完美地控制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将声音和气息降到最低，如同幽灵般在炼狱中穿行。
巨猿依旧在火场中蹒跚徘徊，时而发出低沉的咆哮，独眼茫然地扫视着四周，并未注意到脚下阴影中，那只微不足道的“虫子”正在进行的、足以威胁它生命的死亡迂回。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与硫磺的混合气味，炙热的高温烘烤着一切。火焰噼啪作响，远处还不时传来树木倒塌的轰鸣。这片山林，在巨猿的癫狂肆虐下，已然面目全非，如同被天火犁过。
而在这场毁灭风暴的中心，一场针对毁灭源头的、近乎自杀式的斩首行动，正在悄然展开。汪子贤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狙击手，死死锁定着巨猿那不断晃动的、粗壮的脖颈，计算着最佳的攻击路径和时机。
他体内的“濒死顿悟·战斗本能超载”模式，能源在持续消耗，冰冷的理智洪流似乎也开始出现一丝不稳定的波动。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模式结束、或者能源耗尽之前，发出那决定生死的一击！
他，终于抵达了岩壁之下。
抬头望去，岩壁因为之前的撞击和震动，布满了裂痕和可供攀爬的凸起。虽然对于状态完好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此刻重伤濒死的他，这无疑是一次对意志和残存体力的终极考验。
没有犹豫，他伸出那只尚能勉强用力的手，抓住了第一块岩石凸起。
攀登，开始。
每一步向上，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超载状态提供的精确控制和那股冰冷的意志，一点点地，向着岩壁上方的某个预选攻击位置，艰难地挪去。
下方的巨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或者说只是单纯的癫狂使然，它再次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暴戾的长啸，双拳捶打着胸口，那粗壮的脖颈，再次完全暴露在了汪子贤的视线之中！
机会，来了吗？
汪子贤趴在岩壁一个相对平坦的突起上，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第167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