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扶着王泽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甲胄上未干的血迹蹭在她袖口,像极了多年前兄长战死时,溅在她衣襟上的殷红。
城门口的号角声,带着几分仓促与急迫。东方天际的鱼肚白,已渐渐染成暖橙。
可夔州城的街巷里,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
百姓们背着行囊,扶老携幼地挤在街道两侧。孩童的哭喊声,被母亲紧紧捂住,老人手里攥着世代相传的旧物。
目光却死死盯着城外,那片隐约泛着杀气的树林。
“姑母,再不走,叛军就该到了!”秦翼明勒住马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
就在他的身后,三万守军正分成三队。一队在前方开路,一队在中护卫百姓,一队在后警惕追兵护卫。
可掺杂着老弱妇孺的队伍,行进速度比预想中慢了太多。
秦良玉,没有立刻应声。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光,转身望向涌来的百姓。
人群最前排,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她马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得严实的麦饼:
“秦夫人,这是老婆子家里最后一点口粮,您带着路上吃。我们晓得,您是为了护着俺们才撤退的,夔州城我们能丢,可不能让您和将士们饿着啊!”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更多百姓涌了上来。
有妇人抱着布包,里面是连夜赶制的布鞋。有青年扛着自家的锄头,说要跟着将士们一起开路。
还有孩童举着刚摘的野果,踮着脚想递到士兵手里。
秦良玉翻身下马,双膝屈尊跪了下去。双手接过那块还带着体温的麦饼,声音哽咽:
“嬢嬢,是我秦良玉没用。没能守住夔州,让你们颠沛流离。
但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叛军,伤你们分毫!”
“秦夫人,您快起来!”
老者慌忙去扶她,周围百姓也跟着跪了一片。
一时间,哭喊声瞬间响彻街巷:“我们,不怕丢家!”
“只要能跟着秦夫人,去哪部都要得!”
“叛军要是敢追来,老子就算拼了老命,也帮将士们抵挡一哈!”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示毫无怨言。
秦良玉站起身,抹了把脸。将麦饼塞进怀里,翻身上马:“诸位乡亲,时间紧迫,咱们立刻出发!
秦翼明,你带前队加快速度。务必在午时前赶到龙脊坡,那里有水源,可暂作休整!”
“喏!”
秦翼明抱拳应下,策马向前队奔去。百姓们也不再犹豫,跟着士兵们缓缓挪动脚步。
王泽和他的六千白杆铁骑,是最后一批出城的兵马。
当队伍走过城门吊桥,他勒着马转头。看着夔州城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城楼上“秦”字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在无声地告别。
许云策马而回,与他并肩而立:“将军,该走了。若是再晚,就赶不上断后的位置了。”
“嗯,出发!”
王泽点头调转马头,朝着二十里外的明月峡方向疾驰。
六千骑兵紧随其后,马蹄踏过尘土,扬起漫天灰雾。只是他们反向而行,与撤离的百姓队伍渐渐拉开距离。
半个时辰后,明月峡外的山坡上,六千骑兵整齐列队。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岩壁,中间只有一条宽不足十丈的通道。
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势。
王泽翻身下马,走到队伍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这些士兵里,有跟随秦加月多年的老部下,也有刚入伍他亲自训练的新兵。
可此刻所有人的眼神里,都没有丝毫怯意。
“将士们,兄弟们!”
王泽的声音,透过风传到每个人耳中:
“方才在夔州城,你们都看到了。百姓们背着家当,扶着老人,抱着孩子,他们把命都托付给了我们。
现在,叛军四十万大军就在身后。若我们不守住这里,他们就会追上百姓,追上大将军。
到时候,石柱的根基会没了。我们守护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队伍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盔甲的轻响。
“有人或许会问,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这六千人留下?”
王泽抬手,指向明月峡的通道:“因为这里地势险要,只能容下这点兵马。若是留下太多的人,反而会挤乱阵型。
都说我们白杆兵,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而我们白杆铁骑,更是白杆兵的精锐。
既然,我们是精锐中的精锐。那么也只有我们,能在最短时间内筑起防线。
身后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的乡亲,是我们必须守护的一切。
所以到这个时候,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许云、沈砚秋、黎庶和秦苏身上。
许云,虽然是刚调任到他麾下。但是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
他沉稳果敢,作战有勇有谋。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川东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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