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音的残魂被那上百只怨毒的女性手臂拖入无字碑的瞬间,并非坠入黑暗,而是闯入了一个由无尽痛苦、冰冷怨恨与绝望交织而成的诡异空间。
这里,便是碑内。并非实体的实质内部,而是一个由怨念与虚空残留力量共同构筑的精神牢笼。
目光所及,一片混沌的暗红色调,仿佛凝固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呜咽、断续的诅咒,以及锁链拖曳的冰冷回响。一根根粗大的、闪烁着幽光的虚空丝线,如同活物般在空间中穿梭、缠绕,它们的一端没入四周蠕动的暗红壁垒,另一端,则死死地囚禁着一个个模糊而痛苦的身影。
那些身影,皆是女子。她们身着不同时代、不同家族的华服,然而此刻,那些华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污秽与暗红的血痂。她们的脖颈、手腕、脚踝,乃至腰身,都被那冰冷的虚空丝线紧紧束缚,如同被蛛网捕获的飞蛾,动弹不得。她们的面容或扭曲,或麻木,或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与不甘,共同构成了这幅名为“献祭”的地狱绘卷。
囚禁历代献祭女性!
她们的灵体被禁锢于此,无法超生,日夜承受着被至亲背叛的痛苦回忆,以及虚空丝线对她们残存灵性的不断侵蚀与折磨。
谢知音的残魂在这片空间中飘荡,那源自血脉的共鸣让他瞬间明了了这些女子的身份——她们就是血盟上记载的,被四大族长献祭的妻女,以及……或许更早年代,同样命运的牺牲者!
他的心魂因这残酷的真相而剧烈震颤,残存的力量几乎要就此溃散。
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不远处。
那里,一道身影比其他怨魂更加清晰,也更加触目惊心。她身着残破的苗疆圣女服饰,银饰蒙尘,面容依稀能看出曾经的绝美与高贵,但此刻却写满了痛苦与一种近乎凝固的愤怒。正是他的母亲——谢母,苗疆圣女蓝凤凰!
然而,更令人心碎的是,她的处境。数道格外粗壮的虚空丝线,不仅缠绕着她的四肢,其中一道,更是如同恶毒的缝衣针,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缝合着她的嘴唇!
谢母正被虚空丝缝嘴!
那丝线穿透她虚幻的唇瓣,留下暗红色的能量痕迹,阻止她发出任何声音,阻止她诉说真相,阻止她唱出苗疆的安魂之曲!每一次丝线的拉扯,都让她的灵体一阵剧烈的颤抖,那无声的痛苦,比任何嚎叫都更加令人窒息。
“母……亲……!”
谢知音的残魂发出无声的呐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悲愤与力量,竟强行稳住了他即将溃散的形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承受如此酷刑!哪怕他自己也已是风中残烛!
他猛地“抬头”,那由残魂与执念凝聚的能量古琴再次浮现在他“膝”前。他不再去弹奏充满抗争与破坏的《裂盟》,而是将最后一点纯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魂力,倾注于指尖,奏响了一曲空灵、哀婉、带着无尽抚慰与解脱之意的——
谢知音奏《安魂》!
这是他年少时,母亲常常在月下为他哼唱的苗疆安魂调,后来被他谱成了琴曲。此刻奏响,琴音在这死寂的怨念空间中流淌,如同清泉注入污浊的泥潭。
琴音所过之处,空间中那低沉呜咽的怨念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丝,一些被禁锢的女子灵体,那麻木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而最为明显的,是那几道缝合着蓝凤凰嘴唇的虚空丝线!它们在安魂曲的抚慰下,那冰冷恶毒的光泽竟然开始微微断裂、松动!
断丝!
有效!
谢知音精神一振,不顾魂力加速消耗,更加专注地弹奏着。他要以这安魂之音,斩断束缚母亲的枷锁!
然而,他低估了这碑中牢笼的恶毒与反噬。
就在那几道丝线即将被琴音彻底震断的刹那,它们仿佛被激怒的毒蛇,猛地放弃了继续缝合蓝凤凰的嘴唇,反而调转方向,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带着被触犯的暴戾,狠狠地反向缠绕而来,目标直指谢知音的残魂,特别是他那正在“发声”的、由能量构成的喉咙!
丝反缠其喉!
“呃——!”
谢知音的琴音戛然而止!那冰冷的、蕴含着虚空侵蚀与无尽怨毒的丝线,瞬间勒入了他的“喉管”,不仅阻断了他的“声音”,更开始疯狂地吞噬他本就所剩无几的魂力,侵蚀他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迅速剥离、污染,连最后的思考都变得困难。
安魂曲中断,空间内的怨念再次躁动起来。蓝凤凰看着儿子被丝线缠绕、痛苦挣扎,她那被缝合的嘴唇剧烈颤抖着,眼中爆发出更加剧烈的痛苦与焦急,却依旧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眼看谢知音的残魂就要在这内外交困中被彻底磨灭……
碑外,一直紧盯着无字碑的崔九娘,敏锐地察觉到了碑身红光的异常波动,以及那隐约传来的、属于谢知音魂力的急速衰减感。
“不好!他在里面出事了!” 崔九娘脸色一变。她不知道碑内具体情形,但谢知音是重要的同伴,更是揭露真相的关键,绝不能就此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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