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如破碎的琉璃帷幕般剥落,冰冷的现实裹挟着虚空侵蚀特有的死寂与荒芜,狠狠撞入眼帘。
先前旖旎繁华的秦淮河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污浊发黑、近乎凝滞的水流,蜿蜒在破败不堪的河床里。两岸是断壁残垣,枯死的树木枝桠扭曲地指向灰白色的天空,如同垂死者伸出的求救手臂。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霉菌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虚空本身的“无”的气息,令人窒息。
那个从大红绣球中爆出的桃色毒雾源头——虚空幼体,在失去情歌养料和幻象温床后,悬浮在半空,发出无声的尖啸。它半透明的躯体剧烈扭动着,试图重新凝聚力量,那双虚无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刚刚破开幻象、气息尚未平复的崔九娘。
崔九娘脸色苍白,摔碎亡夫遗物的决绝一击似乎耗去了她不少心力,但眼神却锐利如初,紧盯着那危险的幼体,周身有若有若无的茶香开始萦绕,那是她调动本命茶源准备迎战的征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咚!咚!咚!”
沉闷如擂鼓、却又夹杂着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从真实河岸的深处传来。这声音带着一种原始的、野蛮的节奏,一下下敲击在人的心脏上,与这片死寂荒芜格格不入,却又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生机。
织云、崔九娘,连同她怀中的传薪之子,都被这声音吸引,循声望去。
只见在距离河岸不远的一片相对平整的废墟空地上,竟诡异地立着一座以粗大原木和锈蚀铁链搭建而成的简陋擂台!擂台四周插着几面残破的旗帜,旗帜上的纹路已被污损难以辨认,却在灰白天空下无力地飘动,像招魂的幡。
擂台上,两道身影正在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搏杀!
其中一方,是一名身形矫健、皮肤呈小麦色的少女。她衣着色彩斑斓却已多处破损,露出下面结实的肌肉和道道血痕。她的手腕、脚踝处戴着沉重的镣铐,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作响。她使用的并非寻常兵器,而是十指间缠绕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细密丝线,丝线另一端,连接着几只形态狰狞、约莫拳头大小的金属蛊虫!蛊虫嗡鸣,时而扑击撕咬,时而喷吐毒雾,攻势刁钻狠辣。
“苗疆药人……”织云瞳孔微缩,认出了这少女的路数。那幽蓝丝线分明是苗疆特有的“药藤”炼制而成,与蛊虫共生,既能操控,亦能疗伤,诡异莫测。
而她的对手,则是一名身形瘦削、动作却带着一种奇特僵硬感的男子。他面色惨白如纸,眼眶深陷,身上穿着仿佛由无数块碎皮拼接而成的宽大袍服。他的武器,竟是他自身投射在擂台地面、以及身后一面临时拉起白布上的——皮影!
那皮影并非死物,而是随着男子双手诡异而快速的掐诀牵引,化作手持利刃的武士、吞吐黑气的妖魔,与那苗疆少女的金属蛊虫悍然对撞!皮影被击散,又瞬间凝聚,仿佛无穷无尽,而那男子的本体,则随着皮影的每一次受损,嘴角便溢出一缕鲜血,脸色更白一分。
“皮影匠……”织云的心沉了下去。无论是苗疆药人还是皮影匠,都是非遗传承中极为偏门、却也极具特色的支脉。此刻,他们却像斗兽一般,在这荒芜死寂的河岸边,进行着血肉相搏!
他们的眼神,都是空洞而麻木的,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下战斗的本能和被镣铐锁住的躯壳。每一次交锋,都带起一盆血雨,或是一片被撕裂的皮影碎片。血腥气混合着皮影颜料特有的刺鼻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砰!”
苗疆少女一个闪避不及,被皮影妖魔的利爪划过肩头,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崩现。她闷哼一声,眼中血色一闪,指尖幽蓝丝线猛地一抖,一只蝎形蛊虫骤然加速,毒尾狠狠刺入皮影匠投射在地面的影子!
“呃啊——!”
皮影匠本体如遭重击,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哑低吼,踉跄后退,操控的皮影瞬间溃散大半。他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中涌出,显然受了重创。
胜负似乎已分。
就在这时,擂台边缘阴影处,走出两名身着统一灰色劲装、面容冷漠的汉子。他们看也不看台上重伤的两人,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本册子记录着什么,另一人则掏出一副更加粗重、闪烁着不祥符文的黑色镣铐,径直走向获胜的苗疆少女。
那少女眼中刚刚闪过一丝获胜后的茫然,便被那汉子粗暴地扣上了新的黑色镣铐。镣铐合拢的瞬间,上面的符文亮起微光,少女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最后一点神采也仿佛被吸走,彻底变得行尸走肉一般。
然后,她被那汉子用一根更加粗壮、连接着擂台的铁链,拖着走向岸边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那洞口像是某种建筑的入口,被人工开凿扩大,里面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以及一种……类似蚕食桑叶的细密声响?
“蚕室……”织云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提示。胜者被锁入蚕室?那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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