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兰岛,伊卢利萨特港口。
“西伯利亚寒风号”粗犷的钢铁身躯静静停泊在浮冰边缘,引擎的余温在北极寒风中迅速消散,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甲板上,气氛带着一种大战后的疲惫与释然,也夹杂着离别的意味。
伊万·彼得洛维奇船长,那只完好的独眼扫过张一清一行人,最后落在张一清手中那柄用防水布包裹的沉重长条状物体上——维京巨剑“格拉姆”。
他咂咂嘴,灌了一口伏特加,浓烈的酒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散。
“乌拉!老板们,活儿干得不错!你们给的报酬够厚道,老伊万要带着兄弟们去找地方喝个痛快了,再每个人找个小妞儿!”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脸上的伤疤在极地微光下显得格外深刻。
“放心,”他记得张一清的交代,语气里带着老油条的精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老伊万清楚得很!下次还有这种好活儿,记得联系老伊万!”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拍了拍张一清的肩膀(差点把张一清拍个趔趄),又对着卡洛斯、雷、铁塔他们比了个粗鲁但豪爽的手势。
“保重!”张一清对老毛子船长满含敬意的点了点头。
众人也在珍重道别后,依次走下了“寒风号”。
“走了走了!这鬼地方冻得卵蛋都要掉了!”伊万船长叼着烟卷,晃晃悠悠地转身走向船舱,留下一个裹在油腻皮夹克里、孤独却异常坚韧的背影。
“寒风号”的引擎重新发出低吼,粗犷的船身缓缓调头,破开薄冰,很快融入永恒的暮色与浮冰之中。
在苏明月高效的安排下,张一清一行搭乘最近的航班,跨越千山万水,再次踏上了恒河平原的土地。
瓦拉纳西,泪滴瀑布,迦楼罗神庙。
后庭花园,依旧弥漫着奇异的馨香。
娑罗室伐底端坐在石桌旁,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微漾。她的目光,如同恒河上千年不变的星辰,深邃而疏离。
当女神官带着小小的爱丽莎出现,并把爱丽莎交给等待已久的阿米娅时,她的目光先是落在爱丽莎身上。
小女孩穿着干净的小白花裙子,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只岩羊幼崽。
看到娑罗室伐底,爱丽莎的小脸上先是露出畏惧,下意识地往阿米娅身后缩了缩,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又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对这位“可怕婆婆”的复杂依赖。
娑罗室伐底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随即恢复冰冷。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阿米娅,后者微微垂首,姿态恭敬,但眼神里已没有了曾经的惶恐,多了一份历经磨砺后的坚定与平静。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张一清身上。
张一清只觉得头皮瞬间发麻,那股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再次降临。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姿态放得极低,带着十二分的“恭敬”:
“师娘,弟子……幸不辱命。幕后真凶已伏诛。爱丽莎和阿米娅安全了,我们会照顾和保护好她们的。”
“师娘”二字出口,花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下。
杨帆、卡洛斯等人再度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娑罗室伐底完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如同冰锥在张一清脸上剐过,饱含着复杂的情绪,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负心薄幸的老混蛋。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陶杯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良久。
就在张一清感觉后背都要被冷汗浸透时,娑罗室伐底才缓缓端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琥珀色的液体。
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听不出喜怒:
“知道了。”
没有赞许,没有询问过程,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爱丽莎,停留了片刻。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怯生生地抬起头,大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娑罗室伐底放下杯盏,动作优雅而决绝。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对着侍立在旁的中年女神官,用古梵语淡淡吩咐了一句。
女神官躬身领命,走到众人面前,用温和但不容置疑的语气示意众人该离开了。
爱丽莎看看女神官,又看看阿米娅,最后目光落在娑罗室伐底那拒人千里的侧影上,小小的嘴唇扁了扁,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把怀里的小羊放下了,小手紧紧牵着阿米娅。
娑罗室伐底的目光始终落在璀璨的星河上,仿佛那里才有她追寻的答案。
阿米娅对着师父深深行了一个师徒礼,眼眶微红。
就在阿米娅牵着爱丽莎,随着众人即将走出花园拱门的那一刻——
娑罗室伐底端起杯盏的手,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那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完美冰冷的面具上激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涟漪。
她终究没有回头。
只有一句冰冷到极致,却又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低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如同最后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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