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东街的晨光,被两侧鳞次栉比的飞檐翘角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里浮动着旧宣纸、陈墨锭、干木器混合的独特气味,沉甸甸地压着初秋的薄寒。
华清古玩社一行人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声在清晨相对空旷的街巷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明月走在最前,依旧是简约得体的米白色羊绒衫加深灰外套,长发松松挽起,步履从容。
那份世家浸润出的沉静气度,与周围古旧的店铺门脸奇异地融合。
林小雨紧跟在苏明月身侧,带着点小兴奋,不时低声介绍着两旁的百年老字号:“学姐,前面就是‘集雅斋’,他们家字画在行里是出了名的……”
李思远落后半步,沉默地走着。细框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熟悉的店铺门脸和偶尔擦肩而过的、背着包袱皮的行脚商贩。
这里是他的“地盘”,气息熟悉得如同呼吸。
但当他的目光掠过队伍中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牛仔裤、背着旧帆布包的张一清时,那份平静深处,悄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探询。
死皮赖脸跟来的王富贵缀在最后,缩着脖子,东张西望,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领域的好奇,以及对“捡大漏”不切实际的幻想。
“老张,”王富贵压低声音,用胳膊肘捅了捅张一清,朝前面苏明月努努嘴,“你看苏学姐,那气场,跟回家似的!啧啧,这地方,水是不是特别深?”
张一清没答话,目光沉静地落在前方苏明月的背影上。
他清晰地记得活动室里那道穿透性的审视目光。
今天这场“实地考察”,绝非简单的参观学习。他丹田内玉虚真气缓缓流转,保持着心湖的澄澈与警惕。
一行人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青花轩”的店铺前。
门脸气派,朱漆木门半掩,黑底金字的招牌透着岁月沉淀的厚重。门楣下悬着一对小巧的铜风铃,在微风中纹丝不动。
苏明月脚步未停,径直推门而入。
门内光线略暗,却异常通透。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檀香的味道,沁人心脾。
博古架依墙而立,错落有致地陈列着各式青花瓷器,从盈尺的大罐到掌中的小杯,釉色温润,青花发色沉稳,在柔和的灯光下流淌着静谧的光泽。
一位穿着藏青色绸缎马褂、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老掌柜,已垂手立在门内等候。
他目光扫过众人,在苏明月身上停留时,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并不卑微。
“大小姐,您来了。”老掌柜声音平和,带着老燕京特有的韵味。
“冯掌柜,辛苦您了。”苏明月微微颔首,语气熟稔,“带几位学弟学妹开开眼。”
冯掌柜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张一清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侧身引路:“诸位,请随我来。”
一行人穿过前厅,来到后面一间更为雅致的茶室。
室内陈设简洁,一张宽大的紫檀木茶海居中,四周几把官帽椅。
茶海旁,早已摆放好三件器物,下面垫着深色的绒布。
一件是青花缠枝莲纹玉壶春瓶,器型秀美流畅;
一件是青花云龙纹天球瓶,气势雄浑;
最后一件,却是一个不起眼的青花梅瓶,瓶身绘着简单的折枝花卉,釉面略显暗沉,远不如前两件夺目。
苏明月在茶海主位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一清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寻。
“琉璃厂鱼龙混杂,眼力是吃饭的本钱。”她声音清越,在安静的茶室里格外清晰。
“今天请冯掌柜拿出几件东西,算是给各位预备社员的‘加试’。真真假假,各位各凭本事,上手看,仔细看,最后说说看法。”
她的目光在张一清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张一清同学,你上次的‘感觉’很特别。今天环境不同,希望你的‘感觉’依旧管用。”
挑战的意味,不加掩饰。
林小雨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王富贵则瞪大了眼睛,看看那三件瓷器,又看看张一清,眼神里充满了看热闹的兴奋。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目光沉静地落在那三件器物上,神情专注。
冯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垂手退到一旁,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
李思远率先上前。
他动作沉稳,戴上随身携带的白手套,拿起那件青花缠枝莲纹玉壶春瓶,对着窗口透入的天光,一寸一寸地审视起来。手指轻轻抚过釉面,感受着胎体的重量和釉质的触感,眼神专注得如同扫描仪。
另外几名社员也围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观察,更多的是新奇。
张一清没有立刻上前。他站在稍远的位置,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三件器物。
丹田内沉寂的玉虚真气,悄然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精准的气流,如无形的触须,涌入眼球。
霎时间,在他独特的“视界”中,三件器物周身的光晕显现出来。
那件玉壶春瓶,青花发色沉稳,缠枝莲纹流畅生动,整体光晕是纯净、凝练的湖蓝色,流转圆融,毫无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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