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晴好。青瑶依旧是一身尚宫局司正的青色官服,外罩御赐斗篷,在挽月的随侍下,离开了蘅芜苑,向着长春宫行去。她步履看似从容,面色却依旧带着三分病后的苍白,唯有那双眸子,沉静如古井深潭,映着宫墙间漏下的细碎阳光,却透不进丝毫波澜。
沿途遇到的宫人内侍,无不垂首避让,目光中带着敬畏与好奇,远远便躬身行礼。先蚕坛之事虽被严密封锁细节,但“沈司正引动星辰之力,封印上古凶物,救驾有功”的传闻,早已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宫闱深处悄然流传。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籍籍无名的青瑶尚义,而是真正手握权柄、身负传奇的“观星使”。
长春宫依旧是一派暖融繁华景象。引路的宫女画眉,是孙玉娆身边得用的大宫女,比往日更加殷勤客气,言语间不着痕迹地奉承着青瑶的“功绩”与圣眷。
孙玉娆此次在长春宫的正殿见她。殿内熏香暖融,陈设华丽,孙玉娆端坐于主位之上,身着绯色宫装,珠翠环绕,气色红润,眉眼间的风情比之前更盛,显然“太阴锁魂印”解除后,她恢复得极好。只是那眼底深处,除了往日的娇媚,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属于上位者的审度与算计。
“臣沈青瑶,参见贵妃娘娘。”青瑶依礼参拜。
“快起来,坐下说话。”孙玉娆笑容亲切,抬手虚扶,“你身子才刚好些,不必多礼。本宫这儿新得了些极品的雪顶含翠,想着你定然喜欢,便请你过来一同尝尝。”
宫女奉上香茗,茶汤清亮,香气清幽,确是难得的好茶。
“谢娘娘厚爱。”青瑶谢恩后,在客位坐下,姿态恭谨却不卑微。
孙玉娆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那日先蚕坛……可真是凶险万分。本宫后来听闻,竟是多亏了你,才化解了那场泼天大祸。真是难为你了,听说还受了不轻的伤?如今可大好了?”
“劳娘娘挂心,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些时日。”青瑶应对得体,将话题轻轻带过,“倒是娘娘凤体康健,气色更胜往昔,实乃陛下之福,后宫之幸。”
孙玉娆掩唇轻笑,眼波流转:“你这张嘴啊,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本宫能好起来,不也是托了你的福?”她话锋一转,似是无意间提起,“说起来,那日王瑾……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他竟包藏如此祸心!幸好陛下圣明,及时发现,又有陆大人和你力挽狂澜。只是不知……这后续清查,可还顺利?那些西厂的余孽,是否都已肃清了?”
她终于将话题引向了核心。看似关心朝局安稳,实则在打探王瑾案的进展,以及西厂残余势力的状况。
青瑶心中了然,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遮掩着眼神的变化,语气平淡回道:“陛下天威浩荡,陆大人办事得力,想必那些宵小之辈,定难逃法网。至于具体案情,臣位卑职小,只是奉命静养,并不知晓详情。”
她将自已摘得干净,把问题推给了皇帝和陆离。
孙玉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漾开更深的笑容:“说的是,有陛下和陆卿在,自然万无一失。本宫也是白操心。”她顿了顿,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殿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推心置腹的意味,“不过啊,这宫里经此一事,怕是难得安宁了。王瑾经营西厂多年,爪牙遍布,谁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藏在哪个见不得光的角落里?就比如……北边那处常年闹鬼的‘冷香阁’,本宫前几日还听底下人嚼舌根,说夜里似乎瞧见有黑影出入呢,也不知是真是假……”
冷香阁!
青瑶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紧。孙玉娆果然知道冷香阁!她是在暗示什么?是无心提起的宫闱闲谈,还是刻意将线索引向那里?她与“先生”或者西厂残余,是否有关联?
“冷香阁?”青瑶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些许畏惧,“臣入宫晚,倒是未曾听说过此地。既是……不太平的地方,娘娘还是让底下人少去为妙,免得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表现得如同一个对宫廷秘辛知之甚少、且对鬼神之事心存敬畏的普通女官。
孙玉娆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真的不知情,且面露怯意,眼底的探究稍稍淡去,转而笑道:“可不是嘛,本宫也是这么训斥她们的。那些地方,晦气得很,还是远离的好。”她不再提及冷香阁,转而聊起了宫中新进的几样首饰花样,以及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青瑶心中却已翻腾起来。孙玉娆主动提及冷香阁,绝非偶然。无论她是想借刀杀人,还是另有所图,都证实了陆离情报的准确性——冷香阁确实有问题!
又闲谈了片刻,一盏茶饮尽,青瑶便适时地起身告退。孙玉娆也未多留,赏了她一对赤金点翠的耳坠,便让画眉送她出去。
走出长春宫正殿,阳光有些刺眼。青瑶微微眯起眼,心中快速盘算。孙玉娆这里,暂时是探不到更多了,但她确认了冷香阁是关键。接下来,必须想办法去冷香阁一探究竟!但如何避开皇帝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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