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那句“三日后,朕要看到更进一步的‘见解’”如同千斤巨石,沉甸甸地压在青瑶心头。退出西暖阁时,她甚至能感觉到皇帝那深邃目光烙在脊背上的余温,冰冷而充满审视。三日,仅仅三日!她需要拿出比那张被污损的星象图更具说服力的东西,才能真正在这位心思深沉的帝王心中,刻下“不可或缺”的印记。
回到那间狭小清冷的居所,窗外秋雨不知何时已停,只余下湿冷的空气和屋檐滴水的嗒嗒声,敲打着死寂的夜。她没有点燃烛火,就着窗外透进的、被乌云过滤后惨淡的月光,再次摊开了那本无名旧书。
时间紧迫,她不能再漫无目的地翻阅。皇帝对“极地冰莲”表现出的兴趣,以及他提及北疆军情时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沉郁,都指明了一个方向——她必须将“司天监遗术”与现实的、紧迫的军政要务更紧密地联系起来。
她摒弃了那些玄奥难懂的引导法门和虚无缥缈的奇珍异兽记载,将全部心神集中在书中关于“地脉之气”与“山川形势”对区域气候、物产乃至“兵势”影响的论述上。这些内容同样晦涩,但至少与现实地理有所关联。
烛火(她最终还是点燃了一小截,光线太暗实在无法视物)摇曳,映照着她苍白而专注的侧脸。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粗糙的书页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体内的“焚心”之毒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极致的专注与压力,暂时蛰伏起来,只留下经脉中那熟悉的、隐隐的灼痛作为背景。
突然,她的目光在书页一角停住。那里用一种极其古老的变体篆文,夹杂在关于“地脉节点”的论述中,提及了一种名为“地脉共振”的现象。书中描述,在某些特定的“地脉节点”,若能在特定时辰(通常是星力最盛或最衰之时),以特定频率引动地脉之气,可能会引发小范围的地气波动,甚至能轻微影响天象,如驱散局部雾气、引动微风,或是……让枯井短暂涌泉?
青瑶的心脏猛地一跳!
引动地气,影响天象?!
这听起来比寻找“极地冰莲”更加虚无,但……若真能实现,哪怕是极其微小的、看似“偶然”的现象,其象征意义和带来的震撼,将远超十张星象图!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迅速成形。
她不需要真的懂得如何“引动地脉”,她只需要制造一场“巧合”,一场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发生的、符合“地脉共振”描述的“祥瑞”或“异象”!而这场“异象”,必须与皇帝当前最关心的事情相关,最好能直接或间接地,有利于眼前的困局!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北疆舆图。皇帝忧心粮草转运,若能有“异象”显示漕运顺畅、天佑皇朝呢?但这范围太大,难以操作。那么……更具体一点呢?比如,某个与漕运相关的、已经干涸或水量不足的泉眼、水脉,突然“复苏”?
这个念头让她呼吸急促起来。风险极大!一旦被识破是人为,便是欺君之罪,立时凌迟!但收益也同样惊人——若能成功,她将不再仅仅是一个“可能有用”的探路石,而会成为能“引动天象”的“祥瑞”,价值将无可估量!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推演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地点不能太远,必须在皇宫或京畿附近,便于她暗中布置且不易引人怀疑。时间必须精准,最好能与某个星象或节气对应,增加“可信度”。引发的“异象”必须微小而短暂,既能引起注意,又不会过于夸张引来深入调查。
她开始在脑海中疯狂搜索无名旧书中提及的、可能位于京城附近的“地脉节点”,并结合宫中所藏的一些地理志、杂记进行比对。
时间在寂静中飞速流逝,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深蓝,启明星悄然升起。
二
翌日,青瑶眼下带着更深的青黑,但眼神却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锐光。她如同往常一样前往文书房当差,只是今日,她“偶然”向张公公提起,昨夜核对旧档时,似乎看到前朝某本杂记中提及,皇宫西北角的“龙泉井”曾因靠近“地脉支流”,在前朝某次地震后水质甘洌无比,甚至有“疗疾”之效,但本朝以来似乎逐渐干涸,颇为可惜。
她语气随意,仿佛只是整理文书时无聊的感慨。张公公闻言,浑浊的眼睛眨了眨,似乎也想起了这口早已被废弃的旧井,随口附和了几句“年代久远,泉眼枯竭也是常事”,并未放在心上。
青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成功地将“龙泉井”与“地脉”这个概念,再次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植入了可能传到皇帝耳中的渠道。
接下来的两日,她表现得异常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埋首于文书工作,偶尔会“请教”张公公或那两位老太监一些关于京城旧闻、前朝掌故的问题,其中不经意间,总会夹杂一些关于“地脉”、“星象”的零碎话语,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对这些玄虚事物充满好奇、却又不得其门而入的年轻宫女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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