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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半个月的学术交流访问，终于走到了终点。
龙国在国家第一招待所设下欢送晚宴。红木长桌上，餐具菜品无不精致。空气中，茅台的酱香与香槟的果香交织，气息微妙而复杂。
但这热烈氛围，却掩盖不住满座的诡异。
晚宴的主角，漂亮国专家团，呈现出奇妙的割裂感。
以劳伦斯教授为首的技术专家们神情复杂。他们端着酒杯，频繁与龙国科学家交流，言语间满是对烛龙装置数据的敬佩，以及更深层的困惑。
那感觉，就像一个毕生研究经典力学的物理学家，亲眼目睹一块石头在无外力下悬浮半空，世界观摇摇欲坠，却抓不住颠覆的根源。
而代表团的另一部分，以伯恩斯为核心的官员和文若宇，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们言笑晏晏，举止从容，眉宇间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他们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仿佛已提前锁定某场战争的胜利，正在享受战利品的清点晚宴。
角落里，一名年轻的龙国研究员低声对他的导师说：
“老师，您看漂亮国那几个人，笑得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似的。尤其是那个文若宇，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的导师，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院士，轻晃杯中茶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通透：
“别急，小王。有时候，黄鼠狼偷走的不是鸡，而是我们专门给它准备的、上了弦的捕兽夹。”
晚宴进行到一半，劳伦斯教授端着酒杯，主动走到秦卫兵面前。这位物理学泰斗脸上是真诚的敬意与坦率的迷茫。
“秦总工，”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半个月的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我过去五十年的认知。”
“我必须承认，在Z箍缩领域，你们已走到我无法理解的深度。烛龙，它像一个物理学定律之外的幽灵。”
秦卫兵平静地看着他：
“教授言重了。我们只是在一条少有人走过的路上，进行了一些探索而已。”
“不，不只是探索。”劳伦斯摇了摇头，他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我看不懂烛龙的未来，甚至怀疑它是否真有未来。”
“但是，我看得懂你们。你们这支团队展现出的科研纪律、理论深度和工程执行力，是世界顶级的。”
“秦，龙国的科研实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不可测。我为之前的傲慢感到羞愧。”
说完，他将杯中价格不菲的红酒一饮而尽，像是饮下一杯苦药。
他拍了拍秦卫兵的肩膀，眼神复杂地转身离开。他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家，他无法理解政治博弈，却能嗅到真理或谎言的味道。
烛龙让他不安，不是因为其强大，而是因为其完美之下，隐藏着他无法理解的逻辑断层。
劳伦斯刚走，一个修长身影带着隐约的古龙水香气，站到秦卫兵面前。
是文若宇。
他今天穿着一身阿玛尼西装，头发梳理得齐整，浑身散发着志得意满的精英气场。他端着一杯香槟，用过来人带着悲悯的口吻，对秦卫兵说：
“秦总工，不要灰心。”
秦卫兵眉梢微挑，没有说话。
文若宇仿佛没注意到对方的冷淡，自顾自地继续表演：
“科学的道路就是这样，充满了崎岖和岔路。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你们在Z箍缩这条路上展现出的精神确实可嘉，勇气也值得敬佩。但方向错了，走得越远，错得越离谱。”
他的姿态，不像学术交流的访客，更像功成名就的前辈在指点一个误入歧途的后辈。
秦卫兵的脸上，肌肉似乎僵硬地牵动，挤出一个商业化而毫无温度的笑容：
“多谢文教授指点，我们受益匪浅。回去之后，我们一定会认真总结，继续努力。希望下次能让你们看到一个成功的作品。”
“恐怕没有下次了。”文若宇自信地笑了，他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说道。
“有些风景，只有站在真正山巅的人才能看到。而你们，连通往山脚的路都还没找到。”
他说完，甚至没等秦卫兵的回应，便潇洒转身离去。那挺拔骄傲的背影，充满了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藐视。
望着他的背影，秦卫兵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三天后，漂亮国专家团乘坐专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龙国。
几乎在他们专机起飞的同一时刻，伏羲基地内部，持续了半个月的一级战备伪装被迅速解除。
模拟烛龙装置高负荷运行的数据流全部中断，为表演设置的各种故障报警和紧急预案被一一撤销。
整个基地，像一台结束公演的精密舞台，卸下了所有布景与灯光。
战术指挥中心，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定格着机场监控拍摄的画面，文若宇意气风发地踏上舷梯，回头望了一眼这片他认为愚昧落后的土地，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秦卫兵站在屏幕前，静静看着这一幕。他身旁的马英昆，正悠闲地泡着一杯西湖龙井，茶叶在玻璃杯中舒展，茶香四溢。
“这小子，演技不错，就是表情管理太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赢了。”马英昆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点评道。
秦卫兵没有回头，嘴角勾起冰冷锋锐的弧度。
“鱼已吞钩，”他轻声说，声音带着金属质感，“带着我们为他编写的剧本，回家领赏去了。”
……
漂亮国，白宫，椭圆形办公室。
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总统败登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里拿着报告，枯瘦的手指因激动而微颤。
报告的标题是《基于高维混沌耦合模型的Z箍缩可控核聚变终极方案》。
“上帝！伯恩斯！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圣杯！真正的圣杯！”败登的声音都有些变调，“文，那个来自东方的天才，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cIA局长伯恩斯同样面色潮红，他晃了晃手中的另一份文件，那是一份加密硬盘的内容摘要，上面清晰地标注着《龙国烛龙项目失败性研究内部报告》的字样。
“总统先生，这不仅仅是方案！”伯恩斯的声音压抑着狂喜，“我们还有铁证！这份失败报告，就是文若宇从龙国核心服务器里带出来的铁证！”
“它证明了龙国人在Z箍缩上已经走投无路，而文若宇的方案，恰恰是建立在他们所有失败路径的终点之上的！逻辑完美闭环！这是上帝送给漂亮国的礼物！”
“六个月！报告里说，借助我们强大的工业基础和算力，只需要六个月！”败登的眼睛里放射出贪婪的光芒。
“我们要在六个月内，建成世界上第一座可以商业化的Z箍缩核聚变反应堆！我们要让全世界都看到，谁才是这个星球的统治者！”
“我建议，立刻启动最高优先级的伊卡洛斯计划！”伯恩斯斩钉截铁地说道。
“伊卡洛斯？”败登愣了一下。
“是的，总统先生。神话里，伊卡洛斯用蜡和羽毛制成的翅膀，飞向了太阳。”伯恩斯解释道，眼中闪烁着狂热。
“而我们，将用科技的翅膀，去摘取真正的太阳！我们将成为新的神！”
“好！就叫伊卡洛斯！”败登用力一拍桌子，做出了决定，“倾尽国力，不惜代价！六个月后，我要在内华达的沙漠里，点燃属于漂亮国的永恒圣火！一个全新的百年霸权，将从今天开始！”
窗外，阳光明媚。
办公室内的两人，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帝国冉冉升起、光耀万丈的未来。
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伊卡洛斯的结局，是被太阳融化了翅膀，坠入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