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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顺的加入，如同一台大功率引擎，为初创的天工基建注入了强大动力。但秦卫兵知道，只有引擎还不够，他们需要一个顶尖的驾驶团队。
“我那些老伙计，个个都是宝贝。”李德顺拿着一份手写的名单，眼神里有光，“但他们……也都上了年纪，各有各的难处。想把他们重新拧成一股绳，光靠我这张老脸，不够。”
秦卫兵笑了笑，看着李德顺：“老总工，我懂您的顾虑。我也是工程兵退伍的，虽然兵龄不长，但那份对山川河流的执念，对国之重器的渴望，我感同身受。”
他顿了顿，说：“所以，我们不只有您的脸面，还有属于我们所有工程师的终极浪漫。”
第一站，城南人民公园。
午后的阳光下，音乐声大作，一群大爷大妈正踩着鼓点跳着交际舞。领舞的是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微卷的老头。
他看似是全场的焦点，享受着喝彩与追捧。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喧嚣不过是用来驱散晚年孤寂的麻药，脚下舞步的节奏，又怎比得上当年山体在毫秒间精准崩裂的交响？拆了一辈子山，到头来，最怕的却是这日复一日的沉寂。
他正带着一位老太太旋转，引来阵阵喝彩。
“那就是韩东，我们部队当年的‘爆破王’。”李德顺指着他，哭笑不得，“退役了倒开始跟广场舞大妈打成一片。”
一曲舞毕，李德顺上前拍了拍韩东的肩膀。
“老韩,忙着呢？”
“哟，老李？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韩东擦了把汗，看到李德顺身边的秦卫兵，挑了挑眉，“介绍新朋友？”
“给你介绍个大项目。”李德顺开门见山。
韩东摆摆手：“拉倒吧，我早金盆洗手了。现在的人生目标，就是拿下今年社区的舞王争霸赛冠军。什么项目能比这重要？”
秦卫兵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手机，一道全息光幕投射在三人面前。光幕中，是一座陡峭山脉的3d模型。
“韩老先生，”秦卫兵开口，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我们计划在这里，开辟一条三十公里长的隧道，并对两侧山体进行模块化改造，工期，一个月。”
韩东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光幕上，当看到秦卫兵演示的“模块化山体切割与重组”概念时，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胡闹！这种喀斯特地貌混合花岗岩的地质结构，用传统爆破，震动会引发连锁塌方！而且……你这个模块化切割，切面的平整度要求达到了亚毫米级，什么炸药能做到？”他嘴上说着不可能，手指却已经在模型上虚划起来，“除非……用复合式聚能装药，分层毫秒级延时引爆，先用低当量震荡波分离岩层，再用主装药进行精准切割……不对，能量控制还是个问题……”
他像是完全忘了广场舞，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拉着秦卫兵和李德顺，开始激烈地讨论起不同岩层的精确爆破方案，双眼放出的光，比公园的阳光还要炽热。
半小时后，韩东扔掉手里的花衬衫，对舞伴们一挥手：“今年的舞王不争了！老子，要去炸山了！”
第二站，市第一人民医院，高级病房。
“材料学宗师”顾衍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他曾是国内顶尖的合金专家，却因早年实验中的一次意外，重金属慢性中毒，常年靠药物维持，最近更是因为并发症住了院。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生命流逝的沉寂。他感受着身体机能一点点被蚕食，那些曾在他脑中构建起无数合金帝国的奇思妙想，如今正随着呼吸一同衰败。他已经能平静地预见自己的终点，不是在实验室，而是在这方寸病榻之上，这对他而言，是比死亡本身更残酷的惩罚。
顾衍的儿子顾立明，本身就是这家医院的主任医师。他穿着白大褂，直接在病房门口拦住了两人，脸上是职业性的冷静和不容置喙的疏离。“李总工，我父亲的身体报告我看过无数遍，各项指标都在不可逆地衰退。我们家属的意见很明确，拒绝任何探视，拒绝任何不切实际的‘新疗法’。我们只想让他安稳地走完最后一程。”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一道铁栏。
李德顺张了张嘴，满心苦涩，却说不出话来。这是冰冷的现实，他无法反驳。
秦卫兵没有被他的气势吓退，反而向前一步，看着顾立明，语气同样专业而平静：“顾医生，我拜读过顾老先生关于‘弥散强化型高温合金’的全部论文，也清楚他当年是因为研究放射性同位素标记的锇、铅复合材料时，防护泄露导致的慢性重金属中毒。常规的螯合疗法对他已经无效，因为金属离子早已深度渗透并改变了神经元和骨髓干细胞的蛋白结构，对吗？”
顾立明瞳孔骤然一缩。这些细节，特别是病理根源，是普通探望者绝不可能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一个敬佩顾老先生，并希望能挽救这份智慧的晚辈。”秦卫兵说着，这才从恒温箱里取出一支澄澈的蓝色药剂。“这不是药，是一种基于靶向性基因编辑和纳米机器人技术的生物修复制剂。我理解您的疑虑。”他拧开箱子另一侧，取出一个密封的样本和一份数据单，“这里是它的完整成分分析和毒理学报告，您可以立刻拿去医院的质谱仪和生化实验室进行检验。我们就在外面等结果。”
这种坦然和自信，让顾立明彻底愣住了。斥责的话堵在喉咙里，他看着那份数据单上匪夷所思的分子结构，最终还是接了过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了实验室。
这时，病床上的顾衍，才第一次睁开了浑浊但锐利的眼睛，沙哑地开口：“在实验室等死，和在病床上等死……终归不一样。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一小时后，顾立明像见了鬼一样冲回病房，手里捏着几张刚刚打印出来的化验单，嘴唇都在颤抖：“这……这不可能！它的生物活性和对重金属离子的靶向捕获效率……这完全违背了现有的药理学！”
秦卫兵笑了笑，将一份简化版的“超高强度记忆合金”的分子式投影在他父亲面前。
顾衍只看了一眼，呼吸陡然一促。这完全超出了他一生的知识范畴，却又暗合了他曾做过无数次猜想的理论终点。
“我们想造的，是能改变世界的东西。”秦卫兵说，“而这个世界，需要您的智慧。”
当天下午，顾衍不顾全家人的反对，甚至没等一个完整的疗程，在注射了第一剂修复液、生命体征出现奇迹般回升后，就签下了自愿出院协议。三天后，当他在所有医生惊为天人的目光中，自己走出病房时，他拒绝了家人安排的静养别墅，直接住进了天工基建那破旧的工厂宿舍。
第三位“测绘大神”莫辰，是通过视频电话联系的。
这位老兄正孤身一人在某个深山水库边钓鱼，信号时断时续。他对李德顺的邀请爱答不理，声称已经看破红尘，与鱼为伴，此生足矣。这份‘看破红尘’，几分是真洒脱，几分是屠龙之技无处施展的落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将对经天纬地的测绘执念，浓缩到眼前这片小小的水域，用毫米级的精度计算着浮漂的每一次沉浮，仿佛这是他与那个辉煌时代最后的连接。
就在李德顺快要放弃时，一直跟在秦卫兵旁边，好奇地看着屏幕的小九，突然歪着脑袋说了一句：
“老爷爷，你那个钓台的水平面，有0.01度的倾斜哦，浮漂的吃水线读数，会产生系统性误差的。”
视频那头，莫辰抓着鱼竿的手一僵。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凑到屏幕前，死死盯着小九：“你……你再说一遍？”
半小时后，一架紧急租用的直升机，朝着莫辰所在的坐标呼啸而去。
……
就这样，在秦卫兵“理想感召 黑科技解决现实困难”的双重攻势下，二十多名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涵盖了测绘、爆破、机械、材料等各个领域的退役老兵，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汇聚到了天工基建那座破旧的工厂里。
厂房里，刚放好行李的“测绘大神”莫辰，一看到穿着花衬衫的韩东，就忍不住乐了：“老韩，你那社区舞王争霸赛怎么办？你那群舞伴老太太们不得哭死？”
“去你的！”韩东把花衬衫往旁边一扔，豪气干云地一挥手，“舞王哪有‘山大王’过瘾！倒是你老莫，我听说你为了个钓鱼的系统误差，把人家直升机都叫来了？出息了啊！”
旁边一个拄着拐杖、手指缝里还带着机油渍的老者，是当年的机械总师郑开源，他笑着拿拐杖敲了敲地面：“行了，都少说两句。老韩，你那花衬衫留着，等隧道贯通，庆功宴上穿！老莫，你也别惦记你那破水库了，等忙完这阵，我给你造个全自动的钓台，激光测距，风速水流自动补偿，误差保证在微米级！”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随后又一起望向精神矍铄、正在一台旧车床边用手指摩挲着冰冷金属的顾衍，眼神里都充满了敬佩和关切。
他们或许头发花白，或许一身伤病，但此刻互相调侃、彼此支撑的模样，那股子军旅生涯磨砺出的铁血、坚毅与默契，瞬间就让这空旷的厂房有了灵魂。
看着眼前这群吵吵闹闹却又眼神明亮的老伙计，秦卫兵和李德顺相视一笑。
天工基建真正的核心团队，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