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陆野驻足凝视的,是一幅名为《圣母垂怜》的巨幅画作。
抽象主义的风格让画面初看有些混沌不明。
大块沉郁的蓝色与灰色占据了主体,扭曲的线条在中央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她低垂着头,姿态仿佛在安抚膝上另一团更小、更破碎的色块——那或许象征着一个无助的孩子。
而在画面的上半部分,用更浅淡、近乎虚幻的白色与金色颜料,泼洒出另一个悬浮女性的朦胧光影,宛如传说中的圣母降临,脸上点缀着如同泪珠般的晶莹色点。
整体氛围压抑而悲伤,充满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与无声的挣扎。
陆过对艺术流派和技巧一无所知,无法评判其技艺高低,只觉得这画作散发出的情绪过于沉重粘稠,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想要移开视线。
但他更在意的是身前江陆野的状态。
那平日里挺拔宽阔的脊背此刻绷得极紧,像一张拉满到极致的弓,随时可能迸发。一股低沉压抑的气场以他为中心弥散,仿佛冻结空气。陆过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份扭曲的压抑,以及压抑底下汹涌的……愤怒?亦或是其他更深沉复杂的痛楚。
他犹豫了一下,脚下无声地向前挪了半步,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西装布料传来的微凉,以及那紧绷肌肉下蕴含的力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正思索着,之前那个与他有过短暂对视的看客,端着香槟,挂着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容走了过来。
二位也对这幅《圣母垂怜》感兴趣?
来人自来熟地开口,目光却像黏腻的蛛丝,更多地缠绕在陆过身上,自我介绍一下,文森特·周,艺术评论人,网名艺术敲门人。”
“这位先生,他直接面向陆过,语气热切得近乎冒犯,您的形象和气质非常独特,充满了令人想要探索的故事感!不知是否有兴趣做我的专属模特?我相信,以您为缪斯,我们定能创作出比眼前这幅画更震撼人心的杰作!
文森特·周自顾自地说着,又转向那幅画,开始用极其浮夸的词汇吹捧:看这色彩的运用,多么富有灵魂的张力!圣母垂怜的悲悯与人间母爱的炽漓交织,被江叙白先生表达得淋漓尽致!这才是直击心灵的艺术!
站在不远处的刘爽拼命朝陆过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警告:别理这傻逼!他是江叙白请来写软文的托儿!
陆过本就无意交谈,闻言更是直接:没兴趣。
文森特·周脸上的笑容僵住,似乎没料到会被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还想再纠缠。
这时,一直背对着他们,仿佛与画中悲怆融为一体的江陆野,缓缓转过了身。
他的脸色很冷,眼神锐利,只是轻描淡写地扫过文森特·周,就让对方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噤若寒蝉。
艺术评论?
江陆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冰冷的嘲弄,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空气里,靠堆砌华丽辞藻和攀附名流混饭吃的艺术敲门人,敲开的恐怕不是艺术殿堂的门,而是某些名利场肮脏的后门吧。
文森特·周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像被当众剥掉了遮羞布,羞愤难当,却连一个有力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点时,一个带着刻意亲热笑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陆野?真是你啊,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江叙白正端着一杯红酒,步履优雅地款款走来。
他穿着定制的时尚套装,大V领口设计透着一丝刻意的不羁,白色外套搭配酒红色内搭,颇具艺术家的派头,半长的碎发经过精心打理,左侧耳朵上那枚十字架耳坠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身边原本跟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士,此刻已识趣地微笑着退开了。
江叙白脸上挂着亲热又惊讶的笑容,目光在江陆野身上流转一圈,没想到陆野你真的会特意来看我的画展?
我还以为……你对我有那么多误会,不肯踏足这里呢?他语气轻柔又委屈,突然感伤道:“是江妈妈亲自给你送的门票吗?叮嘱你来的?唉,又让妈妈操心了呢。”
随即,他像是才注意到陆野身后那幅巨大的画作,脸上立刻浮现出仿佛感慨万千又引人怜惜的复杂表情。
你刚刚是在欣赏这幅《圣母垂怜》吗……
江叙白微微叹息,目光投向画作,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回忆,这幅画,对我而言意义非凡。它是我为了纪念生命中最重要、最无私的两位母亲——”
他略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吟诵的语调说着:“一个是我那不幸早逝的、伟大的生母林秀香女士,另一个是,含辛茹苦养育我长大、可亲可爱的江妈妈。这是为她们创作的。她们的爱,在我心里,就如同画中圣母一样,纯洁、无私,永恒不灭!
“说的太好了!江先生真是赤子之心!”文森特·周立刻抓住了表现机会,连忙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谄媚:这幅画更是感人至深!只有江先生这样的艺术才华,才能把两种母爱的升华!在画笔下表现出如此震撼灵魂的力量!我回去一定要倾尽笔墨,写一篇重磅文章,让更多人感受到这幅杰作的伟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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