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走,带我去你家。”
“嗯!” 阿真用力点头,心中雀跃,紧紧拉着陈眠的手,穿过一条条空旷的巷弄。
终于,他们在镇子中央一片稍显开阔的地方停下。
眼前是一座形制古怪的宅院,青砖黑瓦,透着一种陈旧的肃穆。
门口果然矗立着两座石狮子,雕工粗犷,在月光下投下沉重的阴影。
与其说是住宅,更像是一座……小庙。
“我到家了!” 阿真松开陈眠的手,跑上前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正背对着门口跪趴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断断续续的低语着:
“……鉴我诚心,别来寻我……”
“……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把老骨头……”
阿真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疑惑地唤了一声。
“六叔?”
陈眠跟在他身后迈入,看到在他唤出这一声后。少年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倏忽间消散无踪。
他心头一凛,快步上前,一脚踹翻了惊惶欲逃的老人。
六叔从蒲团上翻滚撞到供桌一角,哎吆痛呼,一时不能爬起。
陈眠趁机快速看了一圈‘阿真的家’。
门内没有寻常人家的厅堂摆设,成排烛火照亮了空间。
正中是一座彩绘黯淡的泥塑神像。
神像的外貌看着是位少年,一只脚下踩着大鱼,一只拿着鱼竿,颈项处雕刻出项圈的样式,神采飞扬,眉目熟悉。
是‘阿真’。
供桌上是燃香铜炉和一块漆金神牌。
上写着‘孟家祠镇水度厄阿真神主’,两侧还有副对联:执竿定波靖河源,以身镇厄保平安。
“你是谁?!!”六叔靠着供桌呻吟,惊恐的看着这个陌生青年。
“刚才是你在叫我?对不对,是你在叫我?!”
“不是。”陈眠走近,俯视这个已经苍老的钓客。“是阿真在叫你。”
“阿真……阿真……” 六叔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手脚并用地向后蹭,脊背死死抵住供桌,满脸恐惧地尖声大喊道:
“不!不是我!是镇上的决定!是大家……大家抽的签!是他自己运气不好!”
他癫狂指着那尊泥塑神像推卸责任:“你看!他不是好好的吗?他成神了!我们给他修了庙,年年香火供奉,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
陈眠的视线扫过那尊彩绘剥落少年的神像,眉眼依稀可见当年清澈,脚下踩着象征“镇水”的大鱼。
手中那根鱼竿,此刻看来不像渔具,更像是一道禁锢的枷锁。
让他永远困在噩梦里,在寒冷河水里徘徊,找不到回家的路。
“好好的?” 陈眠重复着这个词,反问道:“你们把他骗去河边,推他下水,让他代替整个镇子挡灾……这就是你们说的‘好好的’?”
这个眼神躲闪的老钓客,到了现在仍旧心存侥幸,嘴里没一句实话。
可怜阿真在轮回里,每次危险来临都要喊着亲人快跑,反而他的亲人一次次将他抛下。
“这不是真相。”陈眠说着,见六叔挣扎着要逃,上前一脚踩住他肩胛。他在老人的哀嚎声中继续逼问道:
“讲清楚!阿真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为了封河神,保一方平安……”六叔疼的涕泪横流,却动弹不得,嘴里还在重复那套旧说辞:“是他自愿的!阿真成神了!阿真成神了!我们给他修了庙的!”
陈眠脚下用力,听着对方骨骼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待他惨呼声渐渐力竭,才说道:“阿真根本不知道什么封河神,他只是开心和你们去夜钓。”
“他每晚都在重复那天,一遍遍死在河里。”
“可每次水鬼追上来,他第一反应是什么?”陈眠的视线锁住六叔惨白的脸,“是喊‘六叔快跑’。”
“他到现在都没想过拉你们垫背,”他轻声问,那声音在寂静的祠庙里格外冰冷:“你们当初扮水鬼拉他下去的时候,想过他会这样吗?”
“别说了…别说了…”六叔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身体筛糠般抖起来。
他哀嚎着:“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是阿真淹死后…闹得镇子里不得安生……我们才要镇住他的!!”
“当初总有人在河里看到个戴项圈的少年……还会瞧见个人影一遍遍地在桥上跑……”
六叔断断续续的往下说:
“镇里人心惶惶,都说是阿真怨气不散,要回来寻仇…大家凑钱,从外边请了个有本事的先生……是那个先生让我们修的庙!是他说只有修了庙,把阿真当河神供在这里,再用石狮子镇着就好了……阿真成了神就能保一方安宁……”
“为什么是阿真?”陈眠打断六叔的絮语,脚下施力,“别撒谎!”
六叔瘫在地上,嘶痛着回答:“是之前河里淹死的人!托梦要找替身,那人家里有钱…算命说要命格特殊的人当替身好,才选中了阿真…”
“那傻子…到死都以为是水鬼找替身…哪知道是他爹妈把他卖了…哪知道要拉他下去的水鬼…就是我们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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