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奇侠传 第337章 赤镇风波

不多时，那伪装成赤色石块的精怪，已被小野孩囫囵吞食殆尽，只余下几块难以咀嚼、闪烁着微弱磷光的碎骨被随意丢弃在一旁。

男孩意犹未尽地用乌黑的胳膊擦了擦油腻的嘴角，那双野性的眸子满足地眯了眯，竟不再理会周遭环境。

自顾自地寻了一处岩石裂隙形成的天然浅洞，蜷缩着身子，不多时便发出了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

他就这样睡着了。

这份身处炼狱绝境，却能随遇而安、倒头便睡的“惬意”，看得杨锦一阵无言，心底竟不由得生出几分羡慕。

此地危机四伏，他不敢同样酣睡，只得在一旁寻了块相对平整的赤石盘膝坐下，一边守护男孩，一边借此机会调息。

心神沉静下来，杨锦再次催动体内那已如江河奔涌的浑厚仙元，沟通神识深处那枚玄奥的天地印。

随着意念牵引，天地印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润而神圣的光辉，道道清流般的仙力流转全身，滋养经脉，巩固修为。

他试图借此印之能，更加细致地翻阅、梳理那源自绿色噬魂怪——也即是圣剑仙君残魂——所遗留的记忆碎片，期望能找到关于那位隐世上清仙圣的蛛丝马迹。

然而，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心头疑云更重。

那记忆碎片之中，关于圣剑仙君被投入炼狱山后的经历，竟是一片混沌空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抹去或封存了一般，寻不到半点关于其如何凝聚残魂、如何遇到那位仙圣、以及仙圣所在何处的信息。

“奇怪……竟会如此？”杨锦眉头紧锁，喃喃自语。

依靠噬魂怪记忆寻找仙圣的路径，看来是行不通了。想到空灵子所言，有人在此寻找万年亦不得其门而入。

再放眼望去，这炼狱山赤地万里，峰峦如聚，煞气弥漫，想要在其中寻一个刻意隐藏的上清大能，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挫败感，悄然漫上心头，令他一时有些垂头丧气。

待到那男孩悠悠转醒，精神饱满地伸了个懒腰，杨锦也已调息完毕，周身仙元充沛，精神重归清明。

两人继续踏上路途。

杨锦携着男孩，再次御风而起，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流光，穿梭于赤色的山峦与呼啸的煞风之间。

如此行了约莫半日，飞越数座险峻山峰后，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只见几座环绕的赤色大山之间，竟出现了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谷地。更令人惊奇的是，靠近一侧陡峭山崖的下方，赫然出现了一片由大小不一的赤色岩石垒砌而成的房屋！

这些石屋排列虽不算整齐，却俨然形成了一个小小聚落的格局。

“这炼狱山中，竟有仙人聚居于此？”杨锦心中大为震动，缓缓按下云头，落在这片石屋群的外围。

他牵着小野孩，漫步其间，只见此地俨然形成了一座小型城镇的模样，其间有身影往来，虽然大多神情漠然，或带着戒备，但观其气息，确属仙灵无疑。

这些往来仙人见到杨锦这样一个面容年轻、气息却深邃难测的生面孔，又见他身边带着一个皮肤赤红、眼神野性、仅以简陋兽皮蔽体的小男孩，都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目光中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惊讶与探究。

然而，更多的目光却并非善意。许多仙人眼神冰冷，带着审视与算计，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贪婪与凶戾。

小野孩感知极为敏锐，立刻察觉到了这些不怀好意的窥视，瘦小的身躯不由自主地绷紧，下意识地缩到了杨锦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杨锦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敌意，但他面色平静，并未显露出丝毫怯懦。

他心中雪亮：能被放逐或自行沦落至这炼狱山的，又有几个是良善易与之辈？

心志不坚、实力不济者，恐怕早已被此地的混沌衍风和无间业火炼化成灰，能存活至今的，要么是身负大气运、得了某种机缘，要么便是拥有能抵御甚至利用此地恶劣环境的特殊本领或强悍实力。

两人信步向前行走，沿途竟也看到了一些“交易”的迹象。

有仙人就地铺开一块兽皮或石板，上面摆放着一些奇特的物事，大多是些在炼狱山中捕捉到的、形态各异的精灵或古怪生物，它们被特殊的禁制束缚着，发出微弱的嘶鸣。

此地的交易并非使用外界流通的灵石——在此地，灵石与尘土无异——而是以物易物。

小野孩看到那些挣扎的“精灵”，尤其是其中几只形似他之前啃食过的精怪的，嘴角又忍不住咧开，喉头滚动，显然是馋虫又被勾起。

杨锦见状，唯有报以无奈的苦笑。

他初来乍到，身无长物，除了体内仙元和神识中的天地印，可谓一无所有，自然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交换。

只能拉着恋恋不舍的男孩，继续前行。

除了精灵，摊位上偶尔也能看到一些颜色怪异、散发着微弱灵气的果子，数量稀少，显然也是稀罕物，同样需要等价物品交换。

两人前行了约莫数百米，即将穿过这片石屋群时，一位身着褪色宫装、面容带着几分风霜之色中年女仙迎了上来。她并未看杨锦，目光却直勾勾地落在小野孩身上，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

“这位仙友，”女仙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身边这赤孩……可否割爱？

我甚是喜欢，愿以三枚‘赤炎果’及一件护身甲交换。”

她摊开手，掌心赫然是一件彩光熠熠的铠甲，只见她一抖，那铠甲顺势变大。

杨锦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摇头，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不卖。”

女仙脸上期待的神色瞬间黯淡下去，幽幽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小野孩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经过这段插曲，杨锦心中警惕更甚。

他带着男孩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刚走出石屋聚落的边缘，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赤石荒坡前，便看到前方已有数道身影伫立，显然已等候多时。

一共五人，皆是男子，服饰各异，但同样破旧，周身散发着久经杀戮的凶悍气息。

他们抱着臂膀，或倚靠岩石，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杨锦二人，嘴角噙着戏谑而残忍的冷笑，如同群狼盯上了猎物。

杨锦目光平静，脚步未停，依旧向前走去。

就在他即将与对方擦身而过时，其中一名站在道路正中的中年仙人横跨一步，再次拦住了去路。

此人面容被炼狱山的赤色煞风侵蚀得一片暗红，皱纹深刻，唯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带着一股蛮横的傲气。

他身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与款式的破旧仙衣，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臂弯里夹着一柄带鞘长剑，剑鞘上铭刻着些许已然模糊的符文，隐隐有灵力波动。

杨锦不欲生事，脚步微挪，想从旁边绕过。

岂料那中年仙人也随之挪步，依旧稳稳挡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