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奇侠传 第143章 起卦 九阳惯日

神算子目光如电，细细端详着眼前的杨锦。

只见这少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宇间隐有紫气升腾，分明是福泽深厚、贵不可言之相。

他心中微动，枯瘦的手指从粗陶碗中捻起三枚磨得锃亮的古铜钱，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手腕一抖，三枚铜钱如活物般脱手飞出，在青石板上滴溜溜旋转跳跃，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响，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玄奥的韵律。

铜钱落定，神算子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卦象，眉头倏然紧锁，沟壑纵横的脸上掠过一丝惊疑。

他沉吟片刻，复又从碗中捻起三枚铜钱，这次的动作凝重了几分，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道，将铜钱掷于石盘。

定睛再看，他的神色愈发凝重，如同山岳压顶，盯着那三枚铜钱半晌不语，室内静得只剩下窗外竹叶的沙沙声。

一炷香后，神算子第三次将手探入瓷碗，指尖拈花般捻出最后三枚铜钱。

此刻他已无方才的挥洒自如，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郑重其事地将铜钱合于掌心，闭目默祷片刻，方才缓缓松开五指。

铜钱散落石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神算子目光死死锁住桌上呈品字形排列的九枚铜钱，眼中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惊惶。

三次占卜，卦卦相同——三枚铜钱竟皆阳面朝天，赫然是“三阳开泰”的至阳吉兆。

三次相加，便是“九阳贯日”的绝顶命格！

这等命数，他卜算一生，阅尽沧桑，亦是闻所未闻。

须知他这三枚铜钱一卦，可窥百年气运。

眼前这少年，三卦皆长阳不衰，无半点阴霾，其命途之绵长，气运之隆盛，竟远超三百载。

神算子心头剧震，强自压下翻腾的心绪，连忙取过案头一卷古旧的竹简，手指微颤地翻阅起来。

虽早已了然于胸，此刻仍需确证，竹简上斑驳的字迹，赫然印证了他的惊骇——此等命格，乃背负天地大机缘之人！

既然此子今日踏足此间，便是冥冥天意牵引的缘发，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捋了捋颌下银白的长须，浑浊的眼中精光内蕴，对杨锦开口道：

“少侠，你与老朽这一脉道门福缘匪浅。今日三卦已尽天机，你且安心在舍下歇息。

明日此时，老朽可再为少侠另起三卦，指点迷津。少侠可想好欲问何事？”

杨锦闻言，连忙躬身抱拳，恭敬道：

“多谢前辈厚意！”

一旁的朱伯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深知师傅精于天机推演，却也深知卜算一道最忌沾染因果，故轻易不为人起卦。

记忆中，除了为三姑娘破例起过三卦，何曾见过师傅如此郑重其事，更遑论一日之内连起三卦！

这还不止，竟主动提出明日再起三卦，此等殊遇，简直匪夷所思。

他心中疑窦丛生，但师门铁律“卦不示三者”，只得强行压下满腹好奇，垂手侍立一旁，暗自纳罕。

再看师父，方才还红润的脸颊此刻已透出几分苍白，显是这三卦耗费了极深的心力。

神算子见杨锦眉宇间似有忧色萦绕，便温言问道：

“少侠似有心事？”

杨锦本不欲多扰，见老者垂询，便坦然道：

“不瞒前辈，晚辈心中牵挂一人。

不知三姑娘……是否安好？可有危难？”

老者闻言，捋须一笑，眼中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

“少侠但放宽心，她自有她的缘法，此刻当无大碍。”

朱伯亦接口道：

“杨少侠不必忧心，那莲花岛岛主千机子，正是家师座下弟子，亦是老朽的师弟。三姑娘在岛上，安全无虞。”

杨锦闻言，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连日来的担忧烟消云散，顿觉胸怀舒畅，连忙向二人道谢。

翌日清晨，旭日初升，山间雾气氤氲。

杨锦用过简单的早饭，便由朱伯引着，再次踏入那间弥漫着清幽檀香的客室。

神算子已端坐于一方古朴的木案前，闭目调息。

经过一夜静坐禅定，他脸上恢复了红润光泽，神采奕奕，与昨日卜卦后的疲惫判若两人。

室内香烟袅袅，沁人心脾。

朱伯通报一声后悄然退出，杨锦屏息静气，轻轻在对面的蒲团上落座。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神算子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毕显，对杨锦和蔼一笑：

“少侠，今日欲问何事？尽可道来。”

杨锦深吸一口气，抱拳沉声道：

“恳请前辈为晚辈占卜一事——晚辈的妹妹，是否尚在人间？若在，今在何方？”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牵挂，话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神算子微微颔首，取过三枚铜钱，口中默诵真言，手腕轻扬，铜钱在空中划过玄奥的轨迹，叮当作响地落在檀木案几上。

他凝神细观卦象，片刻后，眉头舒展，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意：

“少侠不必忧愁，令妹吉人天相，仍在人世。且卦象昭示，你们兄妹重逢之期，不远矣。”

他并未明言具体方位，只说“不久相见”，显然其中暗含天机，不可尽泄。

但这对杨锦而言，已是天大的喜讯，得知世上尚有至亲血脉存世，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连日来的孤寂与阴霾被这巨大的喜悦驱散。

“少侠可还有其他欲问之事？” 神算子问道。

杨锦再次抱拳，神色坦然：

“承蒙前辈厚爱，两次起卦，已解晚辈心头大惑。晚辈再无他求，不敢再劳烦前辈窥探天机。”

此言一出，神算子愣了愣神，大感意外。

寻常人若得他允诺卜算，哪个不是趋之若鹜，恨不得问尽前程富贵、姻缘寿数？

眼前这少年，竟能克制贪念，不恋未来虚妄，安住当下，这份心性，实属难能可贵。

他不由得抚须颔首，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之色，目光再次在杨锦周身流转片刻。

“既然少侠不再问卦，老朽便多嘴几句，权作赠言。” 神算子声音低沉而有力。

“前辈金玉良言，晚辈洗耳恭听！” 杨锦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