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凰歌 第57章 立威宫闱（下）

风临月话音落下，长春宫内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众妃嫔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位新入宫的皇后竟敢公然质疑贵妃所引用的宫规。几个低位嫔妃悄悄交换着眼神，其中不乏钦佩之色。

李贵妃脸色铁青，涂着丹蔻的手指紧紧攥着扶手：“皇后娘娘此言何意？宫规乃先祖所定，岂容质疑？”

风临月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轻轻吹散浮沫：“贵妃误会了。本宫并非质疑宫规，只是认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一味死守条文而失了人情，反倒违背了制定宫规的初衷。”

她放下茶盏，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譬如这宫女犯错一事，按宫规是该罚，但罚也有轻重之分。她既已认错，又非大过，何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此既显皇家仁慈，又能让宫人更加感念恩德，尽心效力。”

一位坐在末位的才人忍不住小声附和：“皇后娘娘说得是，赏罚分明方是正道。”

李贵妃凌厉的目光立刻扫向发声处，那才人吓得缩了缩脖子。风临月却微微一笑：“这位妹妹说得不错。赏罚分明，方能服众。”

她转向李贵妃，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本宫初掌凤印，正欲整饬宫纪。不如就从今日起，修订宫规中不合时宜之处，使其更加合乎情理。贵妃协理六宫多年，经验丰富，还望能助本宫一臂之力。”

这一番话既夺回了宫规制定的主动权，又给了李贵妃一个台阶下。李贵妃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皇后娘娘思虑周全，臣妾自当尽力协助。”

风临月轻轻点头，目光落在那名仍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既然贵妃也认同，那这宫女就交由尚宫局重新调教，暂不施刑。若日后表现良好，便可从轻发落。”

那宫女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感激，连连叩首：“谢皇后娘娘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风波暂平，众妃又闲话片刻，便各自散去。

风临月回到坤宁宫，刚换下朝服，便见青鸾端着茶点进来。她屏退左右，殿内只剩主仆二人。

青鸾放下托盘，突然跪地行了大礼：“奴婢谢娘娘今日回护之恩。”

风临月伸手虚扶：“起来说话。本宫不过是秉公处理，何来恩情一说？”

青鸾抬头，眼中已有泪光：“不瞒娘娘，今日那宫女名叫小环，曾与奴婢一同入宫。当年奴婢初入宫闱，因不懂规矩险些触怒先皇后，是小环暗中提点，才免去一场祸事。今日贵妃此举，实则是冲着奴婢来的。”

风临月目光微动，心中了然。她早看出李贵妃今日发难别有目的，果然如此。

“贵妃知你已效忠于本宫，故而借题发挥，意在试探本宫的底线，同时敲打于你。”风临月语气平静，“你既选择站在本宫这边，本宫自当护你周全。”

青鸾眼中泪光更盛：“奴婢入宫多年，见惯宫中冷暖。今日娘娘不畏贵妃权势，秉公执言，又体恤宫人，奴婢……奴婢真心敬服。”

她再次叩首，声音坚定：“奴婢青鸾，愿为娘娘效死，此生不渝。”

风临月静静看着她，片刻后才轻声道：“你可想清楚了？本宫初入宫廷，根基未稳，前路艰难。跟随本宫，未必是明智之选。”

青鸾抬头，目光炯炯：“正因前路艰难，娘娘才需要可信之人。奴婢不才，愿为娘娘前驱。”

风临月唇角微扬，伸手亲自扶起青鸾：“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风临月的心腹。”

她走至窗前，望着宫墙外湛蓝的天空，声音压低：“既然你已决心跟随本宫，那本宫便交给你第一个任务。”

青鸾立刻躬身：“请娘娘吩咐。”

风临月转身，目光如炬：“是时候，联系宫外的人了。”

青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娘娘指的是……”

“镇北侯旧部，陆擎苍将军。”风临月声音几不可闻，“传信给他，三日后酉时，醉仙楼天字房，故人有约。”

青鸾郑重点头：“奴婢明白，定会办得妥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启禀娘娘，皇上派人送来赏赐。”

风临月与青鸾交换一个眼神，后者迅速起身，拭去泪痕，恢复平日沉稳模样。

一名小太监捧着锦盒入内，恭敬呈上：“皇上说，娘娘近日劳心宫务，特赐孤本兵书一卷，供娘娘闲暇时阅览。”

风临月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竟是一本《卫公兵法辑要》，乃前朝兵家大师亲手注释的孤本，珍贵异常。

她心中微动，萧景玄此举，分明是对她今日处置宫务的默许与认可。

“替本宫谢过皇上。”风临月面色平静地合上锦盒，心中却已明了——这位深沉内敛的帝王，正在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待太监退下，青鸾轻声道：“娘娘，皇上此举……”

风临月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指尖轻轻抚过兵书封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备笔墨，”她忽然道，“本宫要回谢皇上。”

“娘娘打算如何回复？”

风临月走向书案，唇角微扬：“皇上既以兵书相赠，本宫自当以兵家之道回应。”

她铺开宣纸，提笔蘸墨，略一思忖，挥毫写下两行遒劲有力的大字：

“宫中琐事，不过小阵；天下大局，方为大棋。”

写罢，她轻轻吹干墨迹，装入信封递给青鸾：“送去养心殿。”

青鸾接过信封，会意一笑：“娘娘这是在告诉皇上，您明白他的用意。”

风临月目光深远：“棋局已开，落子无悔。传信给陆将军的事，务必谨慎。”

“奴婢明白。”青鸾郑重收好信件，低声道，“娘娘放心，宫中尚有几位可信的旧识，传递消息应当无碍。”

风临月点头，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声音几不可闻：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