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中余 第43章 潜行

夜色下的宫禁，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而危险。高墙之内，灯火零星，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寂，唯有巡逻侍卫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规律地打破着这片寂静。

两道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掠过重重殿宇的飞檐，避开明哨暗岗，最终落入一处极为偏僻、甚至显得有些荒凉的宫苑之中。

此地名为“静心苑”，“小泥人就是在这里看见的？”

叶枫和林沁伏在一处半塌的假山之后，屏息凝神。两人皆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就是这里？”叶枫压低声音，目光如电，扫视着苑中唯一一座还算完整的二层小楼。那里窗户破损，门廊结蛛，看不到丝毫灯火。

“嗯。”林沁的声音透过面巾，带着一丝凝重，“‘影’的活动痕迹最近频繁指向这片区域。父亲……最有可能被关在此处的地下密室。”她所说的，自然是综合了杨碱情报、林家暗中探查以及她自身判断的结果。

叶枫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距离父亲如此之近，数月来的担忧、筹划、隐忍，似乎都汇聚于此地。他体内的血脉隐隐躁动，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

两人如同鬼魅般贴近小楼。楼内空空荡荡，积满了灰尘，只有几只野猫被惊动，嗖地窜入黑暗。

根据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这间密室的入口被设计得极其隐蔽，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一样。面对如此艰难的任务，他们不敢有丝毫大意，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谨慎。

他们缓缓地在一楼的每一寸地面和墙壁上摸索着，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藏机关的细微之处。手指轻轻触碰着冰冷的墙壁，感受着是否有异常的凸起或凹陷；脚步轻盈地踩在地面上，留意着是否有轻微的震动或声响。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悄然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然而，尽管他们已经如此小心翼翼，但仍然一无所获。压抑的气氛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叶枫的手指拂过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时，他指尖猛地一颤！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共鸣感，从墙壁之后更深的地方传来，牵动了他体内的血脉！

是父亲！即使这个感觉他从未有过，但是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几乎在同一时刻，墙壁之后，深入地底的一间狭窄石室内。

在一间略显幽暗的石室里，有一个身影正静静地盘膝坐在石床上。他紧闭双眼，仿佛沉浸在一种宁静的冥想之中。

他的衣衫虽然有些陈旧，但却被打理得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褶皱。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的面容与叶枫有着相似的轮廓，然而岁月的痕迹却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多了许多风霜刻痕，使他看起来比叶枫更加成熟稳重。

尤其是他那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透露出一种历经沧桑的睿智和沉静。

而与他对弈的黑影，则似乎在悠然自得地盘弄着手中的核桃。那核桃在黑影的指间灵活地转动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然而，黑影的口中却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一些让人难以听清的话语，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与叶宏交流着什么深奥的棋艺。

忽然，他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射向头顶的石壁方向，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土层和砖石。

一股微弱却同源的血脉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心湖中荡开了一圈涟漪。

“云儿？不，这股气息更锐利，更内敛，是……枫儿！”

叶宏的心脏猛地收缩，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他强大的自制力瞬间压制了这股冲动。他立刻重新闭上双眼，脸上的表情恢复到古井无波，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分毫。

不能相认！绝不能！

此处是李辅国那老贼精心设置的囚笼，必有极厉害的监视手段。“影”或许无处不在。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将枫儿他们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妻子和大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也不清楚叶枫是读懂了他的布局还是叶枫就是个莽夫！

他只能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用全部意志力压制住那沸腾的血脉呼应，将那份巨大的惊喜、担忧和父爱，死死锁在心底最深处。他能做的，唯有相信，相信枫儿的能力，相信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沉默。他知道，他的布局和最冒险的一步，成功了！

楼上的叶枫，也感受到了那股共鸣的骤然消失。他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父亲的用意——这是警告，也是保护。

他压下翻腾的心绪，对林沁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示意停止搜寻，父亲就在下面，但情况危险。

林沁瞬间领会，眼神一凛。两人迅速退出了小楼，重新隐入假山的阴影之中。

“感应到了？”林沁低声问，她能感觉到叶枫刚才瞬间的情绪波动。

“嗯。”叶枫的声音有些沙哑，“父亲就在下面。但他……切断了感应。”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和无言的沉重。

林沁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既然确定了位置，下一步就是如何进去。这里的防卫看似松散，实则外松内紧，‘影’的注意力很可能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硬闯绝无可能。”“不只有影，还有宫里那位从未露面过的‘将’。”以他们的实力，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只能想办法智取！

叶枫点头，眉头紧锁。最大的问题在于信息。他们需要知道密室入口的精确位置、开启方法、内部的守卫布置、换防时间……这一切，都需要一个能真正靠近这里、甚至进入其中的人。

林家虽然势力庞大，但锦衣卫的权力近来被宰相一系疯狂打压和监控，许多原有的宫内眼线或被清除，或不敢妄动。林冲他们能提供的帮助已经有限。况且最近户部也在想办法找林冲的破绽。林冲即使从未有过什么罪，但敌人在暗处，他在明处。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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