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中余 第166章 凤栖梧桐

新叶城，城主府，凤栖阁。

这是苏婉特意为林沁安排的居所，清幽雅致，窗外便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微风拂过，沙沙作响，平添几分宁静。然而此刻，阁内却弥漫着浓浓的药香与压抑的气氛。

林沁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而均匀，仿佛一尊易碎的玉瓷娃娃。她周身那原本灵动磅礴的相级灵力，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唯有眉心处一点若隐若现的淡金色凤纹，证明着不久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净化之力并非幻觉。

叶枫如同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地守在床边，紧握着林沁冰凉的手。他的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极限的疲惫与深不见底的后怕。从鬼哭原一路疾驰回城，他几乎未曾合眼，所有的注意力都系于怀中之人微弱的呼吸上。

苏婉刚刚为林沁施完针，喂下了精心调制的安神固本汤药。她轻轻为林沁掖好被角，看着儿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叹息。

“枫儿，”苏婉柔声开口，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沁儿灵力透支过甚，心神损耗巨大，但本源未损，那‘凤炎天舞’的反噬虽烈，却意外地……似乎被一股更古老的力量护住了一丝灵台清明。性命无虞，只是需要时间静养恢复。你且宽心，莫要熬坏了自己。”

叶枫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娘……她……真的不会……变成……”他不敢说出那个词——“失去感情”。那是比死亡更让他恐惧的结局。

苏婉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目光温柔而肯定：“娘虽不精通高深法术，但于医道与气运感知上尚有几分心得。沁儿此刻心脉虽弱，却并非死寂。那禁术的代价定然存在，但或许……她对你的情意，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坚韧，成了锚定她心神最重要的‘线’。能否完全恢复，何时恢复，要看她的意志，也……需要你的陪伴。”

叶枫闻言，紧紧握住林沁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他转头对母亲，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娘，请您吩咐下去，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入凤栖阁半步。包括父亲和大哥。我需要……单独陪着她。”

苏婉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理解他此刻的心境，点了点头：“好。娘会守在门外。需要什么，随时唤我。”

苏婉悄然退出，轻轻合上房门。

阁内，只剩下叶枫和林沁，以及那萦绕不散的药香和窗外竹叶的轻响。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叶枫就那样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沁沉睡的容颜，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与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京都初遇时那个看似清冷疏离、实则内心柔软的少女，到沙砾屯重逢后并肩作战、情愫暗生，再到如今生死相托、为他豁出一切……她的笑，她的嗔，她的聪慧，她的勇敢，还有最后施展禁术时那决绝而令人心碎的眼神……

“傻瓜……”叶枫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拂过她微凉的脸颊，声音哽咽，“谁让你……这么拼命的……我说过会保护你的……你怎么就是不信……”

巨大的愧疚与心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是他不够强，才让她不得不动用这种禁忌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汤药起了作用，也许是感应到了他持续不断的呼唤，林沁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叶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又过了一会儿，林沁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眼神起初是空洞而迷茫的，仿佛蒙着一层薄雾，找不到焦点。她下意识地想要动一下，却浑身无力，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沁儿！你醒了？！”叶枫激动得声音发颤，连忙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膀，“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林沁的目光缓缓移动，终于聚焦在叶枫写满焦虑与狂喜的脸上。她看着他，看了很久，眼神中的迷雾似乎慢慢散开一些，但依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和疲惫。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叶枫立刻会意，连忙端过旁边温着的清水，用勺子一点点地、极其耐心地喂到她唇边。

喝了几口水，林沁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她尝试着开口，声音微弱得像羽毛拂过：“叶……枫……我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们都安全回来了！”叶枫用力点头，眼眶发热，“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哦……”林沁轻轻应了一声，眼神缓缓扫过熟悉的房间，似乎在确认环境的安全。她的反应很平静，平静得让叶枫心慌。没有劫后余生的激动，没有见到他的欣喜，就像……完成了一件寻常任务后归来。

叶枫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代价还是发生了？

他强压下不安，尝试着引导她的情绪，讲述着后续的事情：“大哥和凌兄他们已经安顿下来，正在清理战场，统计伤亡。卫将军在重新布防，担心宰相还有后手……你施展的那个法术太厉害了，亡灵大军一下子就被净化光了，大家都说多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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