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刀疤脸”案详细汇报给陈所长后,李成钢、老王和吴鹏三人心里都像卸下了一块大石。移交分局,联合丰台那边深挖,是板上钉钉的程序了,这意味着他们这个小小的派出所,已经完成了它该做的部分,更深的水域自有更大的船去趟。
回到治安队那间总是弥漫着烟草和汗味儿的拥挤办公室,三个人都没急着坐下。老王咂摸了一下嘴,粗糙的手指头习惯性地在裤缝上蹭了蹭。“他娘的!”声音带着憋屈和后怕,“真是没想到啊!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毛都没长齐呢,下手这么黑!敢偷刀,还敢照着人捅?这……这他妈是要翻天啊!”
吴鹏心有余悸地点着头,猛地吸了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老王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咯噔’一下,真他娘的不踏实了!”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我家那丫头,不也刚上初一吗?就在咱们辖区三中!不行!今儿晚上回去,我非得好好问问她不可!”语气急促起来,“上学放学路上,有没有被胡同串子堵过?要过‘份子钱’?可别像阎解成家那倒霉小子似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这要是……”他脸有点涨红,“咱穿这身警服的,自家闺女反而让街痞子敲了竹杠,传出去,这脸往哪儿搁?丢人丢大发了!”
李成钢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地敲击着那张漆面斑驳的旧办公桌。吴鹏的话像钉子楔进他心里。眉头越锁越紧。
“鹏子的担心,一点不多余。”李成钢声音不高,却沉甸甸的,压过了蝉鸣。“这事儿,我看啊,绝不是孤例。现在街面上待业青年乌泱泱的,没正经活儿干,歪脑筋活泛。挑学生下手,风险最小——半大孩子,胆子小脸皮薄,被混混瞪两眼、推搡几下、吓唬几句‘敢告诉家里就捅死你’,多半就懵了不敢吱声。虽说一个孩子刮不出多少油水,但架不住学生多啊!这家五分,那家一毛,积少成多,也够这帮游手好闲的东西抽好烟下馆子了!”他眼神冷冽。
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位搭档,语气斩钉截铁:“王队,我觉得这事儿,不能干等着!不能等孩子被打伤了再来报案!太被动!我建议,咱们所里这段时间,重点关照辖区几个中小学周边!”手掌在桌面用力一拍。
“哦?成钢,有啥具体章程?”老王身体前倾,眼睛放光。吴鹏也紧盯着。
李成钢深吸一口气:“得明暗两条腿走路!”
“明线,堂堂正正!”他伸出食指,“以所里名义,跟学校革委会或教导处联系。派能说会道、面善的同志——鹏子你,或者小汪小张他们年轻人——去中学开‘治安课’,搞普法。甭讲大道理,就掰开了告诉孩子们:啥是敲诈勒索?有人平白无故拦你要钱要物,不给就打就骂!遇到咋办?”语气加重,“第一,别怕!第二,绝不能闷着!马上告老师!告家长!或直接跑派出所找民警叔叔!让他们清清楚楚知道,这不是丢人事!害怕忍着只会让坏蛋更嚣张!公安民警,是孩子们最能依靠的人!这叫‘防患于未然’!”
“高!这法子实在!”吴鹏一拍巴掌,“我愿意去讲!”
“那暗线呢?”老王追问。
“暗线嘛,”李成钢嘴角勾起一抹老公安特有的、带着猎人意味的弧度,“靠咱们治安队兄弟当‘暗哨’了!”看向老王,“王队,你跟陈所汇报,从明儿起,挑中午十一点多、下午四五点放学这俩钟点,把人手撒出去!全换上便装——旧汗衫、蓝布裤、破草帽,越不起眼越好!蹲到学校周边胡同口、犄角旮旯、僻静小街巷里去!特别是人少树荫浓、拐弯抹角的地方,给我盯死!我就不信守株待兔抓不着几拨想发学生财的‘小混混’、‘胡同串子’!抓现行,人赃并获!就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拉回来所里审讯完后,通知家长来领人后,要求到街道居委会干个十天半个月的义务劳动,震慑力比开十个大会都管用!”
“啪!”老王猛地一拍大腿,霍地站起,震得桌上的搪瓷缸盖一跳。“成钢!还得是你!脑子转得快!明里敲锣,暗里蹲坑,双管齐下,里外夹攻!好!就这么干!我这就找老陈!”老王风风火火直奔所长办公室。
没过多久,老王兴冲冲地回来了,脸上带着办成事的红光:“成了!老陈完全同意!拍板说这是净化校园环境的好事,所里其他不当班的弟兄,随时待命支援配合咱们行动!就是老生常谈,反复强调——”老王学着陈所长的语气,加重了声音,“‘老王,治安队同志们务必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李成钢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的节奏缓了一点,补充道:“老王,支援是好,但我觉得,蹲守抓捕一线,还是得以咱们治安队的兄弟为主力。咱们常年在外跑,风吹日晒,身手麻利,反应快,经验也足。所里其他的同志,主要负责外围策应、协助和增援。这样安排,”他顿了顿,眼神锐利,“万一……我是说万一,再碰上像刀疤脸手下那种敢动刀子的愣头青,或是遇到剧烈反抗,咱们处理起来更从容,能把控局面,把不必要的伤亡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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