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钢步履轻快地走出赖局长办公室,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领导的理解和支持,像一阵及时雨,浇透了他心头连日来的焦虑,整个人都觉得踏实了不少,腰杆儿似乎也挺得更直了些。
他顺道把带来的几份案卷材料送到了法制科。老同事们见他来了,纷纷招呼着坐下,七手八脚地给他泡了一杯热茶。茶是普通的茉莉花茶梗,但泡在印着单位名称的大搪瓷缸子里,热气腾腾,透着股家常的亲切。大家围坐在一起,扯了几句闲篇儿,问问在所里忙不忙,说说各自家里的大小事儿。墙上那挂老式的圆盘钟,“嗒、嗒、嗒”走得沉稳,时针不知不觉就遛达到了五点多。
“哟,都这个点儿了!”李成钢看了眼挂钟,估摸着所里应该也没啥火烧眉毛的急事了,便起身告辞,“得,哥几个,我先撤了,去后勤科找我们家简宁一块儿下班。”
他熟门熟路地溜达到后勤科所在的平房小院。临近下班,这里比白天清静不少。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油墨、纸张和些许尘土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简宁正埋头整理着一沓报表,纤细的手指在算盘珠上噼啪作响,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旁边坐着管仓库的老孙头和负责文具发放的小王。
“哟,李主任来啦!”老孙头眼尖,最先看见李成钢,脸上立刻堆起笑容,热情地招呼,“快坐快坐!简宁,你家成钢的来接你啦!”
小王也抬起头,笑着打趣:“李主任真是模范丈夫,准点接媳妇下班,咱们后勤科的‘模范家属’又上岗执勤了!”
李成钢笑着摆摆手,拉过一把椅子在简宁桌旁坐下,顺手拿起她桌上一个闲置的搪瓷缸掂了掂:“老孙、小王,你们可别给我戴高帽。所里没事了,顺道过来等我家领导一起走。” 他语气轻松,带着点调侃自家媳妇的熟稔。
简宁抿嘴一笑,手上动作没停,白了李成钢一眼:“少贫嘴,等我两分钟,这点儿弄完就好。”
老孙头凑近些,带着由衷的敬佩,压低了点声音说:“李主任,您上次揪出西胡同张家那偷鸡贼的事儿,可都传开了!那小子狡猾着呢,偷了好几户都没逮住影子,您这火眼金睛,一去就给他按那儿了。高!实在是高!”他竖了个大拇指。
“就是就是,”小王也接口道。李成钢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端起简宁刚替他倒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口,谦虚道:“老孙,小王,快别这么说了。都是份内的事儿,公安不管贼,那还叫公安?再说了,也是街坊们信任,愿意提供线索。大家伙儿都上心,治安才能好嘛。” 他话语朴实,却掷地有声。
这时,简宁啪嗒一声合上了账簿,利落地把算盘归位,站起身,一边收拾自己的布包一边笑道:“好啦,你们再夸下去,他这‘定海神针’都要飘起来了。老孙叔,小王,我们先走了啊。”
“得嘞,简宁,路上慢点!”“李主任,慢走啊!”
在同事们善意的笑声和告别声中,李成钢接过简宁的包拎在手里,两人并肩走出后勤科。
推开自家那扇漆色有些斑驳的屋门,一股熟悉的饭香就扑鼻而来。母亲王秀兰已经把晚饭拾掇好了。一家四口围着小方桌坐下,喝着热粥,啃着馒头,聊聊今天的琐事,其乐融融。
刚撂下饭碗没多久,李成钢正靠在椅背上,捧着粗瓷茶杯小口啜着热茶消食,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阎解成那带着明显焦急的喊声:“成钢哥!成钢哥在家吗?”
“在呢!解成啊,进来吧!”李成钢应了一声,放下茶杯,起身掀开了门帘。
只见阎解成领着他那个正在上初一的儿子阎向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屋里的灯光照在阎向阳低垂的脸上——孩子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破了皮,血迹已经干了,黏在皮肤上。这副惨状,一看就知道是刚挨了一顿狠揍。
李成钢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立刻拧紧了:“解成,这是怎么了?向阳这脸……”他示意父子俩在旁边的板凳上坐下,“坐下说,坐下说,别着急。”
阎解成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此刻堆满了愁苦和压抑不住的愤怒。他重重地叹口气,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成钢哥!唉,真是丢死个人了!要不是今天这孩子被打成这幅模样回家,我们两口子还被他蒙在鼓里,啥都不知道呢!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他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一把低头不语的儿子,“你个小兔崽子!哑巴了?你自己跟你李叔叔说说清楚!”
阎向阳被推得一哆嗦,怯生生地抬起那张布满伤痕的小脸,嘴唇哆嗦着,半天才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出来。原来,最近这快半个多月了,他每天放学走到离学校不远的那个死胡同口附近,总会被四五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堵住。那几个就是附近有名的“街溜子”,一个个流里流气。他们先是威胁恐吓,让他把身上的零花钱和粮票都交出来。开始就一两毛钱毛钱、一两张粮票,阎向阳想着破财消灾,就没敢吱声。可那伙人的胃口越来越大,今天又把他堵住,非要他拿出二块钱来。阎向阳哪有那么多钱?掏遍了口袋也只有五毛钱和几张粮票。那伙人嫌少,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最后还恶狠狠地警告他,要是敢告诉家里大人、学校老师或者派出所的公安,以后见一次打一次,下手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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