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钢从赖局长办公室出来,心里装着局长托付的事,脚步却轻快了几分。他先拐了个弯,没直接回自己办公室,而是去了分局后院那排相对安静的平房——那是培训班暂时办公的地方。他的师傅老吴正戴着老花镜,佝偻着背伏在靠窗的旧木桌上,仔细整理着一沓泛黄的旧案卷,手指在纸页上缓慢移动,仿佛在重温过去的岁月。李成钢轻轻叩了叩敞开的门框。
“师傅。”他唤了一声。老吴闻声抬头,看清是李成钢,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成钢啊,有事?”
李成钢走进去,顺手带上了门,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喜悦:“师傅,跟您报告个事儿。”他把赖局长关于子弟安置的口风,委婉又清晰地转达了。当听到“分局子弟”“公安系统内部消化”“优先考虑”这几个关键信息时,老吴听到儿子有机会进公安系统,激动得眼圈都有些发红。他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李成钢的手臂,那双手冰凉粗糙,却异常有力,死死地攥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有眼圈迅速泛红,一层水汽弥漫开来,在镜片后面闪闪发亮。
看着师傅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样子,李成钢心头也涌上一股暖流和酸楚。这些年,师傅为儿子工作的忧心,他都看在眼里。他反手用力拍了拍老吴的手背,低声安慰:“师傅,这事儿有眉目了,您放宽心,等正式通知。”
离开平房,李成钢又快步走向培训组另外那间稍显喧闹的办公室。快退休的老张正被几个年轻民警围着请教一份文件的处理流程,他耐心地指点着。李成钢站在门口,朝他招了招手。老张见状,三言两语交代完,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询问:“李主任,找我?”
在走廊僻静处,李成钢同样传达了赖局长的意思。老张的反应更直接,他猛地吸了口气,眼睛瞬间亮了,脸上深刻的皱纹都舒展开,连声道谢:“哎呀!成钢!这可真是……赖局心里还记挂着我们这些老家伙这点心事!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这就回去,马上让闺女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一点儿都不能马虎!”他使劲搓着手,兴奋得在原地踱了小半步,那股重新燃起的希望光芒,让他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几分。
看着两位为公安事业奉献了大半辈子的老前辈因为这迟来的希望而焕发的神采,李成钢连日奔波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这份“值得”,沉甸甸地落在了他心里。
下班时分。清脆的铃声回荡在分局大院上空。人流如潮水般涌向大门。李成钢推着他那辆擦拭得锃亮的二八自行车,简宁穿着一件碎花的确良衬衫,安静地走在他身边。傍晚的风带着暖意,轻轻拂过脸颊。
李成钢跨上车座,双脚稳稳撑住。简宁熟练地侧身坐上后座,一只手自然地绕过他的腰,轻轻抓住他腰侧的衣襟。车轮转动,轧过路面,发出均匀的“沙沙”声。
车子平稳地骑了一会儿,李成钢看着前方车流,斟酌着开了口:“阿宁,今儿赖局找我,除了工作,还特意问起你了。”
风声里,简宁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问我?问我什么?”
“他问你还想不想回宣传科去?”李成钢稍微侧了侧头,“说你笔杆子硬,老在后勤埋没了人才。还说你要是想回去,他那头可以考虑考虑。”
简宁搂着李成钢腰的手紧了紧,沉默了片刻,声音从背后传来,平静而温和:“成钢,替我谢谢赖局的好意。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再等等吧。”
她顿了顿,继续道:“在后勤科这么些年,虽说没什么大出息,但也清闲、安稳。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我是真看开了。什么名利、位置,都是虚的。一家人平平安安,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现在这样,挺好。”
李成钢听着妻子的话,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理解,也有几分心疼和歉疚。他知道,这些年的动荡和自己的工作性质,让简宁承受了很多,也磨平了她年轻时的一些锐气。他点了点头,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均匀的沙沙声:“嗯,你觉得好就行。都依你。”
夫妻俩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四合院所在的胡同口。远远就看见一大群穿着轧钢厂深蓝色工装的人,手里提着网兜、点心盒子之类的礼物,说说笑笑地涌进了四合院大门。
“哟,这是谁家办喜事?这么大阵仗?”简宁好奇地探出头。
李成钢也纳闷,加快蹬了几步,在四合院大门前刹住车支好。正好看见三大爷阎埠贵揣着手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既羡慕又感慨的神情往里张望。
“三大爷,今儿这是……?”李成钢朝那些背影扬了扬下巴。
阎埠贵一看是他们,立刻来了精神:“嗨!是后院老刘,二大爷刘海中!今儿个他正式退休啦!这些都是他在轧钢厂的老哥们儿、老工友,还有不少他带过的徒弟、受过他帮衬的年轻工人呢!念着他的好,特意约好了一块儿过来看他!给他贺一贺,感谢他当股长、当师父这么多年在厂里的照顾和教导呢!”他指着那些人的背影,“瞧瞧这场面,老刘在厂里这人缘,特别是当师傅带徒弟这块儿,真是没得说!到底是七级锻工大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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