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透过派出所老旧的玻璃窗,斜斜地打在走廊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李成钢捏着刚办好不久的干部履历表,纸边还有些微凉的新鲜浆糊味儿。他站在所长办公室那扇熟悉的斑驳木门前,定了定神,抬手敲了敲。
“进!”
张所长那带着点京片子口音、略显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成钢推门进去。办公室的陈设和两年前他离开去培训时几乎没变,一张旧办公桌,两把磨得油亮的藤椅,墙角立着个文件柜,柜顶依旧放着那个洗得褪色、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张所长正伏案写着什么,闻声抬起头,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
“哟,成钢回来啦!手续都办利索了?”张所长放下笔,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鼻梁。
“张所,都办好了。”李成钢走到桌前,把履历表轻轻放在桌上,“从分局一路绿灯,材料齐备,干部身份算是落停了。”
“好啊!年轻人,有前途!”张所长站起身,绕过桌子,亲热地拍了拍李成钢的肩膀,“坐坐坐!好久没见,瞧着更精神了。”他边说边从抽屉里摸出半包“大前门”,熟练地磕出一支递过去。
李成钢接过烟,没急着点,也顺手从自己上衣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张所长:“叔,您也来一支。”私下里,他还是习惯叫这声“叔”,透着两家父一辈的交情。
张所长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过来:“你小子,还记得这规矩。”他划着火柴,先给李成钢点上,然后才点燃自己的。两个男人就这么隔着袅袅升起的淡蓝色烟雾,一时都没说话,像是各自在咂摸着这烟的味道和身份的转变。
抽了几口,张所长用夹烟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成了干部,岗位呢,暂时不变。上头暂时也没空位挪腾。基层所嘛,你也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实在挪不开窝。我那会儿不也这样熬过来的?你还年轻,沉住气,以后机会有的是!”
李成钢深深吸了口烟,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徐徐吐出,脸上没什么失落的神色:“叔,我懂。咱们这系统,熬资历、论贡献、看机会,提拔哪有那么容易。我早就想明白了。”他语气很平和,带着点穿越者特有的透彻,“踏踏实实干好手上的活儿,对得起这身衣裳,比啥都强。再说了,我这人您也知道,没啥往上使劲儿钻营的心气儿,现在这身份,够用了。”他后半句没说完,心里补了一句:有后世的记忆打底,安安稳稳苟到改开,机会多的是,犯不着在这会儿搏命。
张所长仔细瞅着李成钢的表情,看他确实不像是在说场面话,也不是故作轻松,心里踏实了不少,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行!你小子这个心态不错!不骄不躁,能沉得住气,比你师傅当年强。他也是年纪大了才磨出来这稳当劲儿。”
他弹了弹烟灰,话锋一转:“不过,身份变了,担子嘛,该加也得加。你也算老公安了,这片区的情况比好些人都熟,办案经验培训时也学了不少。等回头所里分了新来的‘生瓜蛋子’,给你带一个?年轻人,多摔打摔打就出来了。”
李成钢没立刻接话,似乎在权衡。
张所长顿了顿,又抛出一个选项:“或者……想不想去案件队试试?那边接触的东西更深点,也更能出成绩。”他目光探究地看着李成钢。
提到案件队,李成钢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笑:“叔,您饶了我吧。案件队那地方,我太清楚了。案子一来,甭管白天黑天,饭点儿觉点儿,都得往后靠。赶上大案,几天几夜连轴转都是常事。”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恳切,“我家那位……简宁,您知道的,怀上老二了,月份不小了,正是需要人搭把手的时候。老大才多大点?家里头真离不开人。这时候去案件队,不是给她添堵嘛!”
“哎呦!”张所长一拍脑门,恍然道,“瞧我这记性!对对对,简宁要生老二了!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他脸上立刻换上了关切的神情,“成钢啊,这事儿你做得对!家庭是根本,可不能含糊。行,听你的,还是干你的老本行,片儿警!怎么着也是干部身份了嘛,哈哈!”他爽朗地笑起来,“这片区交给你,我和你师傅都放心。老婆孩子安顿好,比啥都强!”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提到了家常而更加松弛。烟雾在两人之间盘旋。
“对了,”张所长想起什么,“你爸最近身体咋样?腰疼的老毛病没犯吧?老嫂子气色还好?”
“劳您惦记着,”李成钢也放松下来,身子微微靠在藤椅背上,“我爸还行,下雨天腰是有点不得劲儿,老寒腿。我妈精神头挺好,现在一门心思等着抱第二个孙子孙女呢,天天在家琢磨小孩衣裳。”
“那就好,那就好!回头我拎瓶好酒,找你爸杀两盘去!”
“成嘞,肯定陪您二位喝痛快了!”
一根烟抽完,烟蒂在搪瓷烟灰缸里捻灭。该说的都说了,气氛也暖了。李成钢站起身:“叔,那我先回岗位了?离开两年,得赶紧摸摸这片儿的新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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