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数据超度
EMP冲击后的死寂,比之前的噪音地狱更加令人窒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混合着尘埃和金属过热的焦糊气息,刺鼻而压抑。盖格计数器的“咔哒”声虽然依旧密集,但节奏似乎稳定了些,不再像催命的鼓点,更像一个疲惫病人迟缓的心跳。惨白的长管灯恢复了稳定照明,将房间里的狼藉照得无所遁形——散落的工具、拆解的电子元件、地面厚厚的灰尘上杂乱的脚印,以及瘫靠在控制台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还有些涣散的林见远。
张川双手撑着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凉意,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恶心感和脑仁深处一阵阵的抽痛。EMP的冲击波似乎连带着他自己的神经也挨了一记重锤。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个已经彻底熄灭、吸附在服务器机柜底层的黑盒子上移开,看向陈克非。
陈克非单膝跪地的姿势没变,像一尊凝固的铅像。他一只手还死死攥着那个冒着缕缕青烟的EMP发生器,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厚重的铅防护服包裹下,肩膀微微起伏,面罩内壁凝结的水珠汇成细流,沿着弧度滑落。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重新接上了发条,缓缓抬起头,面罩后的眼睛透过塑料眼窗,死死盯着张川,眼神锐利依旧,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翳。
“那个声音…” 陈克非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风暴感,“…备用祭品‘欣’…坐标锁定…仪式不可逆…”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复述着幽灵电话里最致命的字眼。他撑着地面的手猛地用力,沉重的身体霍然站起,铅靴踏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几步就跨到瘫软的林见远面前,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林见远笼罩。
“林见远!” 陈克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压迫感,“你最后看到的坐标!那个幽灵电话挂断前,你手机上有没有显示任何定位信息?哪怕一闪而过!” 他俯下身,面罩几乎要贴上林见远失焦的脸。
林见远被这突如其来的逼视激得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勉强聚焦,对上陈克非面罩后那双冰冷焦灼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无形重锤敲击的幻痛。“坐…坐标?” 他茫然地重复着,声音虚弱,“没…没有…就…就他妈一串鬼号码ID…然后…然后就是那堆要命的屁话…”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那短暂而恐怖的瞬间,“…等等…好像…好像手机屏幕黑掉前…右下角…有个很小的…红点闪了一下?就一下…像…像地图上的标记点?太快了…看不清…”
“红点标记?” 陈克非眼神一凝,立刻直起身,转向张川,“张干事,那黑盒子!EMP之前它一直在闪红灯!位置就在服务器机柜底层!有没有可能…那个红点就是它发出的信号?它本身就是一个定位信标?或者…它在向某个中心发送这里的坐标?”
这个推测让张川心头猛地一沉。定位信标?如果那个幽灵电话真的来自这个房间的自动程序,那么“坐标锁定”很可能指的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下三层“脑波分析室”!而“备用祭品‘欣’”…陈欣的坐标…难道也被这个系统锁定了?或者更糟,幕后黑手已经知道了陈欣的位置?一股寒意再次攫住了他。
“有可能!” 张川沉声道,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死寂的黑盒子,“但现在它被EMP烧毁了,里面的数据…”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线索可能断了。
“未必!” 陈克非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他不再看那个黑盒子,而是猛地将目光投向控制台后方,那扇被张川打开的、布满锈迹刀片服务器的机柜深处。“那个幽灵电话的来源是ID!而ID关联的资金流终点是这里!那个变声的预告是程序自动触发,但它读取的数据源呢?它运行的平台呢?不可能只靠那个黑盒子!核心数据一定还在这堆废铁里!” 他指着那几排沉寂的服务器,眼神像在搜寻猎物的鹰隼。“张干事,你是搞宗教的,但也是搞研究的!这堆服务器,还有没有可能…榨出点‘遗言’?”
陈克非的逻辑清晰而冷酷,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划破了张川被邪教玄学笼罩的思路。是啊!那个黑盒子更像是一个外接的信号收发和激活装置,真正存储数据和运行程序的“大脑”,很可能还在这废弃的核医疗中心原有的服务器阵列里!EMP冲击虽然瘫痪了活跃设备,但对于早已断电、处于物理隔离状态的存储设备,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股强烈的、属于学者的探究欲瞬间压倒了疲惫和不适。张川深吸一口气,防护面罩内壁又凝结了一层新的白雾。“试试看!” 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决然。他立刻转身,从自己带来的那个沉重的工具包里翻找。里面除了《九曜星占》和一些宗教器物分析工具,还有他为了应对复杂环境准备的、相对基础的电子取证设备——一个带物理只读接口的移动硬盘盒,一套螺丝刀,以及一个便携式的大容量充电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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