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生星图
缅甸重生塔的内部远比张川想象的更加令人窒息。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带着浓重的、难以言喻的陈旧血腥气与一种更为刺鼻的、类似硫磺焚烧后混合着金属锈蚀的怪异气味。这是死亡与某种亵渎生命的仪式长久盘踞后浸透砖石的味道。塔内并非全然黑暗,光源来自那些被囚禁在塔壁凹槽中的幽绿“灯火”——它们并非火焰,而是一颗颗被剥去皮肤、浸泡在某种浑浊粘稠液体中的动物心脏,也许是狗,也许是别的什么。微弱而诡异的绿光从半透明的肌理中透出,伴随着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搏动,每一次微弱的收缩都让绿芒随之明灭,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喘息,将整个空间涂抹上一种病态、非人间的色调。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不断剥落的黑色灰烬,手电光柱扫过,能勉强辨认出灰烬之下蚀刻着的巨大而扭曲的三足鸟图腾,鸟的第三只脚延伸成蛇尾,冰冷地缠绕着某种无法理解的符文阵列。
塔内空间呈垂直筒状,向上望去,黑暗深邃,仿佛直通幽冥。就在他们头顶约三层楼的高度,悬浮着九张森白的释比面具。这正是昨夜雷暴中从祁明脸上分裂增殖而出的那九张脸。它们静止在虚空中,构成一个巨大、冰冷而精确的几何图案——荧惑守心。火星(荧惑)居于图案中心,心宿二(代表帝王或命格核心)在其侧下方,被荧惑的光芒所“守”,在占星中这是大凶之兆,主兵灾、死亡、权力更迭。面具空洞的眼窝和咧开的嘴在幽绿心脏灯的映照下,投射出更加深长扭曲的阴影,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塔底的闯入者。空气里弥漫着微弱的静电嗡鸣,还有某种极其低频、几乎贴着骨头爬行的震动,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颅腔内啃噬。
“啧,” 陈克非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刑警特有的那种混合了警惕和一丝不耐烦的沙哑。他站在张川左前方半步,战术手电的光柱牢牢锁定在悬浮的面具群上,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的警棍上,尽管他知道面对这种东西,物理武器可能毫无意义。“昨晚那场‘假面舞会’的余兴节目还没结束?这玩意儿,”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头顶,“就这么一直飘着?祁明那孙子人呢?他的‘脸’都不要了,人总不会也蒸发了?”他边说边谨慎地扫视着四周布满灰烬的墙壁和那些搏动的绿色心脏光源,眉头紧锁,显然对眼前超乎常理的一切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和不适。
张川没有立刻回答陈克非的问题,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块青铜罗盘上。罗盘来自中风昏迷的陆教授,此刻在重生塔诡异的环境下,它的反应前所未有地剧烈。冰凉的青铜盘体仿佛有了生命,在他掌心持续不断地高频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几乎要挣脱他的掌控。天池中的磁针早已失去了方向的意义,疯狂地左右摇摆,如同受惊的活物。更令人心悸的是,盘体上那些繁复的星宿刻线和二十八宿名称,在幽绿的光线下,竟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被内部火炭灼烧般的暗红色泽。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正从罗盘中心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与他脊椎深处那些融合了阴燧碎片的骨骼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和悸动。
“罗盘…在‘烧’。”张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惊异和全神贯注的紧绷。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手指的力度,试图稳住这躁动的圣器。“不是物理温度,是某种能量感应。它在警告,或者说…在指引。这些面具组成的‘荧惑守心’,绝不只是个吓唬人的装饰。”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面具的位置、角度以及它们之间构成的能量连线,试图在脑海中将眼前的星图与他父亲遗稿中那些破碎的星占记录以及陆教授笔记里残缺的“三垣二十八宿”杀人规律相互印证。
“警告也好,指引也罢,”林见远的声音从张川右侧传来,带着记者特有的刨根问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正举着一个小型但专业的辐射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标识映亮了他半边严肃的脸。“张干事,先看看这个。”他将检测仪的屏幕转向张川和陈克非。读数清晰地显示着环境辐射剂量率,单位是微西弗/小时(μSv/h),数值在 0.8 - 1.2 之间跳动,远超正常环境本底(通常0.1 μSv/h左右)十倍不止。更令人不安的是,当林见远将检测仪的探头缓缓对准上方悬浮的面具群时,读数瞬间飙升,指向中心那张代表“荧惑”(火星)的面具时,仪器发出了尖锐的蜂鸣,数字定格在 17.3 μSv/h!
“十七点三!”林见远的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这他妈是哪里泄漏的放射源?还是说,这些鬼东西本身就是放射源?”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辐射超标的现实比任何怪力乱神都更直接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之前火灾现场的放射性铯-137,源头难道就是这里?”他想起了第二卷中那个关键的发现,心脏沉了下去。这不仅仅是邪教仪式,还涉及了危险的放射性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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