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玉还站在原地,碎木与瓷片在他脚边狼藉一片,他喉结滚动,慢慢压下急促的呼吸,声音涩得厉害:“我……”
百里山没有抬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褶皱,呼吸平稳得像一潭死水。
她开口打断赫连玉的话,声音淡得像没了任何多余的情绪。
“好,我应了……你去安排吧。”
赫连玉方才的暴怒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良久,他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道:“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脚步声渐远,最终消失在院门外。夜色像墨汁,彻底将那道身影吞没。
紧接着,门外传来细碎的响动。
几个侍从战战兢兢地探进头,见屋内只有百里山静坐的身影,才敢轻手轻脚地进来。
他们不敢用扫帚,直接跪在地上,用帕子裹住手,飞快地捡拾地上的瓷片与碎木,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
收拾干净后,一人点燃新的熏香,淡雅的兰花香渐渐驱散了屋内的戾气。
另有婢女端着铜盆与洗漱之物进来,见百里山摆了摆手,立刻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重归寂静。百里山保持着坐姿未动,这时才觉出异样,喉咙发紧,鼻腔也堵得厉害,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却吸进满室的熏香,呛得她眼眶发热。
她低低得朝自己骂道:“百里山,你干什么?丢脸不丢脸啊!”
“你回去照样一大把帅哥任你挑,你哭什么!”
“都是你自找的!是你任自己陷进去的!你还好意思哭?”
骂完,百里山擦去眼泪,吹灭所有的灯,将自己完全置于黑暗中……
百里山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天。
饭送进来就吃,吃完倒头睡,睡醒了就坐在窗边发呆,眼神空茫得像蒙了一层雾。
赫连玉来过几次,每次推开门,都见她蜷在床榻上“睡”。
被子蒙着头,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连呼吸声都轻得像没有。
或许是白日睡多了,到了夜里,她反倒整宿的睡不着。
今夜的月亮格外亮,清辉泼在地上,连院角的枯草都看得分明。
百里山搬了张竹凳坐在凉亭里,后背靠着冰凉的柱子,望着月亮出神。
冬日的夜静得可怕,连虫鸣都销声匿迹,只有风卷着残叶擦过石阶,发出沙沙的轻响。
“会着凉的。”身后传来有点犹豫的声音,带着点涩哑。
“阎一”
阎一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主子说,明日带姑娘去郊外马场散心,让属下来回禀。”
这话里的刻意,百里山听得明白。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身后没了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黑暗里才飘来阎一压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摩擦:“不要去……”
百里山终于回头。阎一慌忙低下头,刻意用鬓边的碎发压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百里山看着银色月光下,阎一那没被面具遮挡的半张脸,皮肤白净,眉峰清秀。可以想象的出整张脸也是惊艳美丽的。
百里山起身,走近她。
阎一屹立不动,然而她却听不到她的呼吸声了。
百里山看了看阎一停止了起伏的胸口以及那低垂着脸也遮挡不住的紧绷下颌线。
“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难得的打趣道:“我是身上有什么怪味吗?你憋着呼吸干嘛?”
阎一脸一红,急忙放了呼吸。
“可以把面具卸下来给我看看吗?”百里山小心翼翼得问。
阎一手指蜷了蜷,过了几秒,她缓缓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下,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眉骨划到下颌,破坏了原本对称的轮廓。
可即便如此,那双眼睛的温润,鼻梁的挺翘,仍能看出她原本该是何等惊艳的容貌。
“阎一,你很好。”
百里山抬手,将她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触到她发烫的耳廓。
“以后多爱自己些,别总皱着眉,多笑笑。”
阎一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水光在眼底打转。
她垂下眼睑,声音发颤:“不能去……不要走,别丢下我。”
百里山的手顿了顿,声音轻了些。
“虽然知道你是我把当成了你的姑姑的替身,但我还是好感谢你,感谢你一直真心的对待我,有一段时间我也怨过你,怨你帮着他试探我。可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后,便不怨了,谁真心待我,我还是分得清的。”
“靠近神器,会死的,不要去……”阎一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乞求。
百里山收回手,苦笑着摇摇头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和你主子总归不是一路人,走是必然的。”
她望着远处的月亮,幽幽开口道:“我没有翅膀,飞不出这天罗地网一般的府邸,所以这趟浑水,我必须蹚。你的心意,我不会忘,来日若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阎一咬着唇,没再说话。
“明日,几时动身?”百里山转开话题。
“卯时。”阎一低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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