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六月三日的香港,午后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半岛酒店会客室的百叶窗,在红木谈判桌上铺出深浅交错的光影。吊扇在穹顶缓慢划圈,把雪茄的醇厚与红茶的温润搅在一起,连空气都浸着老式酒店特有的沉稳。
梅西百货国际业务总裁怀特放下骨瓷茶杯时,杯底与桌面轻碰的脆响,让他顺势多打量了陈东两眼。眼前这年轻人看着不到二十,衬衫袖口扣得整齐,指节干净,可就是他,一手把东兴实业做起来,先靠便利贴、老鼠贴打开市场,如今又凭塑料花火遍东南亚——怀特忍不住感叹:“陈先生真是年轻有为。我十八岁时,还在父亲的百货公司里对着采购清单核对货号,您却已经把生意做到了跨国谈判桌上。”
陈东指尖贴着微凉的杯壁,没接话。他脑子里正闪着另一段记忆:前世里,梅西百货这1858年创立的零售巨头,还能在接下来几十年里握着百货业的黄金时代,可再过些年,就得在电商浪潮里苦苦转型。而此刻坐在对面的怀特,眼里还亮着百年老店鼎盛期的底气,浑然不知未来的风浪。
等怀特的感慨落了地,陈东才轻轻转了转杯子,声音稳得没带一丝波澜:“怀特先生过誉了。我们直接谈正事吧——听说梅西想拿下南美市场的塑料花代理权?”
怀特立刻收了轻松的神色,身体微微前倾:“确实。我们调研过,南美市场年容量大概八十万枝,梅西愿意出120万美元,买断十年独家代理权。”
“那得先明确一点。”陈东突然开口,语气没起伏,却让会议室的空气顿了顿,“这120万美元的代理费,我们要一次性支付。”
静了两秒,怀特和身旁的财务顾问汤普森飞快交换了个眼神。汤普森立刻把一份印满数字的报表推到桌中央,指尖点着其中一行:“陈先生,这恐怕行不通。按国际惯例,代理费都是分期付的,一次性支付会让我们的现金流扛不住压力——您看这份现金流预测,三季度还要预留新店装修的资金,实在腾不出这么大一笔款。”
“所以这才是我们要谈的关键。”陈东朝身旁的刘律师抬了抬下巴,刘律师立刻展开早已备好的文件夹,抽出几张数据页递过去,“我们算过,南美市场前三年的潜在利润至少五百万美元。150万美元一次性付代理费,对梅西来说,是稳赚不赔的投资。”
“150万?”怀特眉头一下皱起来,指节敲了敲桌面,“这比我们最初的报价高了30万。陈先生,这个数字我们得重新算,不能这么凭空加。”
谈判瞬间卡了壳。刘律师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律师特有的严谨:“我们可以折中。如果梅西同意一次性付150万,后续采购价格上,我们给5%的折扣。”
汤普森立刻掏出计算器,指尖飞快按动,嘴里小声跟怀特嘀咕:“按年采购20万枝算,5%的折扣三年能省45万左右,比多付的30万还划算,这个方案值得考虑。”
怀特手指在报表边缘摩挲片刻,抬眼时语气松了些,却仍有保留:“140万,这是我们能接受的最高数。而且得分两期,签约后付70万,半年后再付剩下的70万。”
陈东侧头跟刘律师低语了两句,刘律师飞快点头,陈东再转向怀特时,语气多了几分笃定:“分期可以,但金额得按150万来。签约后付100万,三个月后付剩下的50万——这是我们的底线,再让,现金流就撑不起新生产线的筹备了。”
接下来近一个小时,会议室里满是数字的交锋。怀特提“145万分三期”,刘律师就拿“三期会拖慢我们扩产进度”反驳;汤普森说“150万两期但间隔九个月”,陈东就补“九个月足够南美市场变天,我们得抢时间铺货”。直到阳光把桌上的光影拉得更长,双方才终于敲定:150万美元代理费,分两期,签约后付90万,六个月后付剩下的60万。
代理费的坎迈过去,谈判节奏快了些,可新的分歧又冒了出来。怀特身子往后靠了靠,抛出早就准备好的条件:“独家代理权可以给,但梅西有两个要求——首年保底采购15万枝,而且塑料花上得用梅西的商标。”
“保底采购量能谈到20万枝。”刘律师几乎是立刻接话,指尖点了点合同草案上的“品牌条款”,“但商标得用联合品牌,东兴的标识必须占主要位置。”
怀特愣了下——他原本以为东方商人对品牌没那么敏感,可陈东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意外。陈东把面前的塑料花样品推过去,指着花瓣上的logo位置:“我们可以搞‘品牌梯度’。高端系列突出梅西,毕竟你们在南美有品牌基础;但大众系列必须以东兴为主——这样既能借梅西的名气打开市场,也能让东兴的牌子慢慢在当地立住脚,长远看,对双方都划算。”
怀特拿起样品转了转,忽然想起梅西在美国市场的成功,靠的就是精准的品牌定位——高端线打口碑,大众线走销量。他抬眼看向陈东,眼里多了几分认可:“这个思路合理,就按这个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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