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落笔绘人间 第138章 东海沉城

马车一路向东，车轮下的冻土渐渐被湿润的黑土取代，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咸腥味。阮南叶将玄冰长袍的领口松开些，书册上的银鳞在阳光下泛着蓝光，指向遥远的海平面——那里，东海的涛声正随着风传来，像无数只手掌拍打着礁石。

“再有两天就能到望海镇了。”郑沐阳用巽风镜探查前路，镜中映出一片灰蓝色的海，海面上漂浮着点点白帆，“镇上的渔民说，最近夜里总能看见海底有红光闪烁，像是有巨物在深海翻身。”

墨守成指尖的锁界符泛起湿润的光泽，青铜碎片的星辉中竟凝结出细小的水珠，水珠落地时化作微型的海浪，在车板上起伏。“青铜碎片在回应海水的力量。”他低头看着符面上流转的纹路，其中一块碎片的光芒泛着鱼鳞般的光泽，“看来沉城的祭坛，就在红光闪烁的地方。”

车窗外的景象渐渐换了模样，路边的草木染上了海雾带来的湿气，树干上挂满了青苔，偶尔能看见背着渔篓的行人，他们的蓑衣上沾着银白色的海盐，见到马车经过，都会下意识地望向海面，眼神里藏着一丝忧虑。

“望海镇到了。”阮南叶指着远处的海岸线，那里立着一排排木质房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最奇特的是，每座房屋的屋檐下都挂着一串海螺，海螺里插着燃烧的艾草，烟雾顺着海风飘向大海。

“是镇上海民的祈福仪式。”阮南叶翻到书册中关于东海的记载，“传说沉城是上古时期海神居住的地方，后来因海眼异动沉入海底，渔民们挂起海螺和艾草，是为了安抚海底的神灵，防止海啸侵袭。”

马车刚进镇口，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渔民就拦住了去路，他的皮肤被海风和日光雕刻得像老树皮，手里握着一根船桨，桨叶上刻满了波浪状的纹路。

“外来的客人，莫要出海。”老渔民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海里的‘翻江蛟’醒了，最近已有三艘渔船没回来，渔网拖上来的，只有带血的鳞片。”

墨守成下车，掌心的锁界符与老渔民桨叶上的纹路产生共鸣，青铜碎片的星辉顺着桨叶流淌，在老渔民布满老茧的手背上映出淡淡的海纹。“我们是来寻找沉城祭坛的，并非要惊扰海眼。”

老渔民的眼睛猛地睁大，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惊恐：“你们要去那座‘龙宫’？”他突然压低声音，往四周看了看，“镇上的老人们说，沉城里藏着海神的骸骨，谁要是碰了，整个东海都会掀起滔天巨浪。”

话音未落，海面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惊雷坠入深海。众人望向海面，只见原本平静的海水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浪尖泛着诡异的红光，红光中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扭动，鳞片的反光比阳光还要刺眼。

“是翻江蛟！”老渔民的船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它在阻止外人靠近沉城！”

巨浪落下的瞬间，墨守成将锁界符挡在身前，青铜碎片的星辉与海浪碰撞，激起漫天水雾。水雾中，无数条银色的鱼影浮现，它们的鳞片如刀片般锋利，顺着海风朝马车扑来，竟是被翻江蛟操控的“食魂鱼”——传说中以生灵魂魄为食的海怪。

“这些鱼怕火。”阮南叶指尖凝结出火符，火符炸开时，食魂鱼的鳞片瞬间焦黑，“它们与海眼相连，能借用整个东海的力量。”

墨守成突然想起守界蛾传递的记忆——上古时期，东海的海眼是连通界门与人间的通道，沉城的祭坛正是用来镇压海眼的，青铜碎片的力量与海神的骸骨相连，一旦碎片被取走，海眼就会失控，翻江蛟便会顺着海眼爬出，将人间拖入洪灾。

“老丈，你们守护的不只是渔船。”墨守成的声音穿透水雾，“还有沉城祭坛下的海眼，对吗？”

老渔民的身体猛地一颤，手背上的海纹开始发烫：“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见过蚀脉章和冻魂兽。”郑沐阳的风轮卷起海风，吹散了部分水雾，“界外生物正在破坏各地的封印，青铜碎片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维持平衡了。”

老渔民沉默片刻，弯腰捡起船桨，桨叶上的纹路突然亮起：“沉城的入口在‘月牙礁’，那里的海水会在每月初一退潮时露出一道海沟，沟里的石壁上刻着海神的咒文，顺着咒文走，就能找到祭坛。”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海螺，海螺壳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吹响它，能暂时驱散食魂鱼，但切记，莫要触碰祭坛上的海神骸骨，那是封印海眼的最后一道屏障。”

“多谢告知。”墨守成接过海螺，锁界符的星辉与海螺产生共鸣，孔洞中吹出带着星辉的风，“我们会小心的。”

老渔民转身走向海边，船桨在沙滩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沟壑中渗出的海水很快凝成一道细小的海流，顺着他的脚步流向大海——那是渔民与大海沟通的方式，用自身的灵力安抚翻江蛟的躁动。

前往月牙礁的路上，海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丈许，郑沐阳的风轮在身前旋转，勉强吹散前路的雾气，却总有潮湿的阴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阮南叶突然指着书册：“你看，守界蛾的银鳞在渗水。”

书页上的银鳞覆盖着一层水膜，水膜下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那是被海水侵蚀的迹象。墨守成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竟凝结出了水纹，水纹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三年前界门封印时的画面：九位神将正在与界外生物厮杀，其中一位神将手持三叉戟，盔甲上覆盖着鱼鳞般的鳞片，正是海神的装束，他在临终前将青铜碎片嵌入了沉城的祭坛，用自己的骸骨化作封印海眼的基石。

“翻江蛟的力量已经扩散到海岸了。”墨守成用力甩去指尖的水纹，水纹落地时化作一只海蟹，蟹钳上的纹路是倒转的海浪——那是海眼失控的象征，“它在试探我们的灵力，就像冻魂兽试探我们的记忆。”

当月牙礁出现在视野中时，恰逢初一退潮，原本被海水淹没的礁石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片犬牙交错的黑色岩石，岩石上布满了海水冲刷出的沟壑，沟壑中流淌着淡红色的海水，散发着铁锈般的腥味。最奇特的是，礁石群的中央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海沟，沟壁上刻满了金色的咒文，咒文在退潮后的微光中流转，像是无数条小蛇在蠕动。

“是沉城的入口。”阮南叶看着书册上的银鳞，它正朝着海沟的方向剧烈闪烁，“咒文是海神的力量所化，能指引我们找到祭坛。”

踏入海沟的瞬间，周围的涛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闷的水压声，像是有无数吨海水压在耳膜上。沟壁上的咒文突然亮起，照亮了下方的景象：那是一座被海水半淹没的城池，城墙由青色的珊瑚砌成，街道上散落着白玉雕琢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海神与鱼虾共舞的图案，最深处的广场上，立着一座巨大的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块青铜碎片，碎片周围缠绕着无数蓝色的水纹，与海沟壁上的咒文遥相呼应。

“那就是我们要找的碎片。”郑沐阳正要上前，祭坛周围的海水突然掀起巨浪，浪中浮出一条巨蛟，身长百丈，鳞片如红铜铸就，眼睛是两团燃烧的火焰，正是翻江蛟的真身。

“终于有人敢闯沉城了。”翻江蛟的声音像是巨浪拍击礁石，祭坛周围的海水开始沸腾，无数被腐蚀的船骸从海底升起，船骸上的残骨化作水箭射来，“海神的骸骨是我的养料，青铜碎片，更是我冲破海眼的钥匙！”

水箭射来的瞬间，墨守成将锁界符抛向空中，九块碎片的星辉连成一道水幕，挡住了水箭。水幕与水箭碰撞的瞬间，沉城的景象突然变化——他们回到了上古时期的海眼封印现场，海神手持三叉戟，正与从海眼中爬出的界外生物厮杀，翻江蛟当时还是海神座下的灵兽，却在战斗中被界外生物的浊气污染，反过来咬伤了海神的手腕，海神临终前将青铜碎片嵌入祭坛，用自己的骸骨镇压海眼，同时也将被污染的翻江蛟困在了沉城。

“原来你也曾是守护海眼的灵兽。”阮南叶看着翻江蛟脖颈处的一道旧伤，那伤口的形状与海神三叉戟的尖端完全吻合，“你被浊气污染，才会变得如此暴戾。”

翻江蛟的瞳孔猛地收缩，巨尾狠狠拍向祭坛，祭坛上的海神骸骨突然亮起金光，金光顺着水纹蔓延，将墨守成等人笼罩其中。“那老东西的骨头还敢困住我！”翻江蛟的怒吼震得沉城摇晃，珊瑚城墙簌簌落下碎片，“今日我便打碎骸骨，让整个东海的水都灌入界门，淹了你们这人间！”

墨守成突然想起终极秘籍里的记载：“翻江蛟的浊气可用海神的灵力净化，而青铜碎片正是海神灵力的凝结。”他将神器插入祭坛，星辰之力顺着神器流入青铜碎片，“郑沐阳，借风之力将星辉导入海眼；阮南叶，用玄冰冻结它的鳞片，阻止浊气扩散！”

风轮与星辉结合，化作一道金色的龙卷风，卷着碎片的力量冲向海眼。阮南叶的玄冰顺着水纹蔓延，在翻江蛟的鳞片上凝成冰壳，冰壳的纹路与海沟壁上的咒文相同，那是海神世代守护的封印阵。

“不——”翻江蛟的鳞片在星风中剥落，露出底下泛着金光的旧伤，那是海神当年留下的印记，“我不想再被封印……”

它的身体最终化作无数水珠，融入海眼的纹路中，祭坛上的青铜碎片缓缓落下，与墨守成手中的锁界符融为一体。碎片融合的瞬间，沉城突然剧烈震动，墨守成等人冲出海沟，只见海面上的红光渐渐消退，翻涌的巨浪平息下来，露出底下清澈的海水——无数被吞噬的渔船正从海底浮起，船上的渔民昏迷着，却气息平稳。

老渔民站在海岸边，看着浮起的渔船，手背上的海纹正在消退：“海神的骸骨终于可以安息了。”他递给墨守成一枚贝壳，贝壳里封存着一缕海水的灵力，“带着它，下一处碎片的守护者会明白你们的来意。”

回程的马车碾过望海镇的沙滩，车窗外，渔民们正在将昏迷的同伴抬上岸，孩子们用树枝在沙滩上画着小船，船帆的形状与锁界符的星辉纹路一模一样。阮南叶的书册上，银鳞标注的光点又暗了一个，剩下的五处光点在地图上闪烁，像是散布在人间的星辰。

“下一站是西漠。”墨守成看着地图上最西边的光点，那里被黄沙的图案覆盖，“听说西漠的流沙下藏着一座太阳神庙，碎片就嵌在神庙的日晷上。”

郑沐阳擦拭着巽风镜，镜中映出的西漠像一片金色的海洋，沙丘的轮廓在阳光下泛着灼热的光：“不知道沙漠里的界外生物，会不会比翻江蛟更难对付。”

阮南叶合上书册，守界蛾的银鳞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去。”她的指尖凝结出一滴海水，海水里倒映着缩小的太阳，“毕竟，还有五块碎片等着我们去找，界门的封印还需要平衡。”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的沙滩上，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辙痕，很快被涨潮的海水抚平。锁界符的星辉在阳光下流转，与阮南叶的冰珠、郑沐阳的风轮交织成一道光带，沿着海岸线延伸向远方。东海的海面上，渔船重新升起白帆，渔民们唱起古老的歌谣，歌声顺着海风飘向天际，与马车的轱辘声汇成一曲悠长的调子。

墨守成知道，西漠的太阳神庙只是下一段旅程的开始，翻江蛟的净化也不代表终结。但只要锁界符的星辉还在，只要他们三人的信念还在，这片土地上的平衡就永远不会倾斜。就像南疆的雨林抽出新芽，极北的冰原融化成溪，东海的波涛重归平静，所有被破坏的秩序，终将在守护中重归圆满。

神器在剑匣中轻鸣，与锁界符的星辉共鸣，像是在诉说着未完的征途，也像是在吟唱着不灭的希望。马车的轱辘声与涛声交织，谱成一首属于守护者的歌谣，回荡在蔚蓝的海岸线上，一路向西，奔向那片等待着他们的金色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