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遇刺重伤昏迷的消息,如同在已沸腾的油锅中泼入冰水,瞬间在绥远卫炸开。恐慌、愤怒、猜疑,各种情绪激烈地交织、冲撞,几乎要将这座本已摇摇欲坠的边城彻底撕裂。
衙署内,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方淮和几位医术最高的医官围着昏迷不醒的林婉清,人人面色惨白,冷汗涔涔。林婉清肩颈处的伤口虽经紧急处理止住了血,但刺客短剑上淬的剧毒,混合她体内原有的疫毒,已如脱缰野马,在她经脉中疯狂肆虐。她脸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青紫,呼吸微弱急促,体温时而高烧滚烫,时而冰冷如尸,脉搏更是混乱不堪,时快时慢,时有停顿,已是标准的“内闭外脱”之危候!
“方……方医官,大人她……”一名年轻医官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林婉清是他们的主心骨,是她带来了希望和章法,她若倒下,这满城的瘟疫和暗处的杀机,将无人能挡!
“闭嘴!”方淮厉声喝道,眼圈却已通红。他强迫自己冷静,手指死死按在林婉清腕间,感受着那杂乱无章、仿佛随时会断绝的脉息,心沉到了谷底。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凶险复杂的症候!疫毒未清,新毒又至,两毒交攻,心脉将绝!常规的解毒方药,此刻如同杯水车薪。
“银针!快!”方淮嘶声喊道,此刻唯有寄希望于林婉清亲传的、她曾用以自救的针法,或可强行吊住一线生机。他接过银针,手却在微微颤抖。林婉清的针法精妙入微,穴位、深浅、手法稍有差池,便是催命符!他虽得她指点,却远未达到她那等境界。
“让我来。”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回头,只见张将军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甲胄未卸,身上还带着夜巡的寒气,脸上胡茬杂乱,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身后跟着一名头发花白、沉默寡言的老军医,是军中侍奉了三十年的老人,姓胡,医术或许不算顶尖,但经验极其丰富,尤其擅长处理各种外伤和疑难杂症。
“将军?”方淮一愣。
张将军走到床前,看着气若游丝的林婉清,声音低沉:“胡老跟了我三十年,见过无数生死,也处理过不少毒伤。林大人的针法,我曾见她施为,略懂一二。眼下别无他法,胡老,你来看顾大人周身气血,护住心脉。方医官,你熟知林大人医理,我口述穴位手法,你来下针!要快!”
这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之举,却也是眼下唯一可能创造奇迹的办法。方淮看着张将军眼中不容置疑的信任和胡老沉稳的眼神,一咬牙:“好!”
屋内烛火通明,三人围绕床榻,气氛紧张得如同战场。张将军凭借记忆,复述林婉清曾用过的几个护心保命的要穴和特殊手法,语速极快,却清晰异常。方淮全神贯注,银针在手,依据指示,精准刺入内关、郄门、膻中、涌泉等穴,或捻或转,或轻或重,每一针都凝聚着他全部的医术和信念。胡老则在一旁,用温热的药酒不断擦拭林婉清的四肢,辅以推拿手法,试图激发她残存的生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三人额上皆是大汗淋漓。林婉清的脉搏依旧微弱混乱,但令人惊喜的是,那断断续续的趋势,似乎被强行稳住了一丝!
“有门!”胡老低呼一声,他感觉到林婉清冰冷的四肢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回暖。
就在这时,林婉清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嘴角溢出暗紫色的血沫!
“毒血!是毒血!”方淮又惊又喜,“针法起效了,在逼出毒血!”
“继续!不要停!”张将军低吼,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然而,这短暂的希望之后,是更凶险的反复。林婉清的高烧再次袭来,身体烫得吓人,开始出现谵语,模糊地念叨着“毒……方子……北狄……”,双手无意识地抓挠。显然,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正在与毒素进行着最激烈的搏斗。
“不行!光靠针法不够!必须用药!”方淮急道,“可……可什么药能解这混合奇毒?”
众人再次陷入绝望。现有的方子,根本不足以应对如此复杂的毒性。
就在这山穷水尽之际,方淮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林婉清枕边散落的一本笔记——那是她平日记录脉案和推演药方的手札。他心中一动,也顾不得许多,急忙拿起翻看。就在最后一页,他看到了数行墨迹尚新的字迹,正是林婉清昨夜昏迷前,强撑着写下的、基于自身试毒体会推演出的新方思路!上面详细标注了药味、剂量,以及“活血化瘀、解毒通络为要,佐以强心开窍”的治则,旁边还有小字批注:“此方峻猛,险中求生,需密切观察脉象,中病即止……”
“找到了!大人留下了方子!”方淮激动得声音发颤,将笔记递给张将军和胡老看。
两人看完,亦是震惊不已。这方子思路之奇,用药之险,远超寻常,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医理和对病情的洞察,却让他们看到了绝境中的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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