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第一助产士 第34章 功过谁论

顾长渊的权威介入与人痘接种法的初步成效，如同在疫区的死水中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孙医正与钱医士虽心有不甘，但在铁的事实与顾长渊隐含威慑的目光下，暂时偃旗息鼓，灰头土脸地退回城内主隔离区，至少表面上不再公然阻挠。流民区的防疫工作，在林婉清的全权主导下，得以全力推进。

有了顾长渊带来的人手和物资支持，秩序为之一新。接种点秩序井然，分区管理严格执行，焚烧消杀日日不休。林婉清将成功接种并安然度过反应期的康复者组织起来，经过简单培训，让他们参与轻症区的护理和秩序维持。这些“过来人”的亲身说法，比任何宣教都更有力，极大地安抚了恐慌的流民，也减轻了人手上的压力。

疫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得到遏制。新增病患数量急剧下降，重症区内，因得到了相对规范的护理和孙医正等人不得不尽力施治，死亡率也开始回落。希望，如同久旱后的甘霖，滋润着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流民们看向林婉清的眼神，充满了近乎虔诚的感激。她穿梭于病舍之间的瘦削身影，成了许多人心中“生”的象征。

然而，林婉清并未被初步的成功冲昏头脑。她深知，真正的考验远未结束。人痘接种法虽验证有效，但其安全性、稳定性仍需大量案例和时间的检验。而且，赵侍郎与孙医正等人绝不可能坐视她立下这不世之功。

果然，不过数日，风波再起。这日，一名接种后约七八日的壮年流民，突发高烧，身上痘疹密集，病情来势汹汹，与重症天花症状极为相似！消息传开，刚刚稳定的流民区顿时人心惶惶。

“看吧！我说那妖法不靠谱！”

“种痘种出大病来了！这不是害人吗？”

“早知道就不该信那女人的鬼话！”

恐慌和质疑的声音瞬间甚嚣尘上。钱医士闻风而动，立刻带着人赶到现场，声音尖厉：“林婉清！你还有何话说？这便是你担保的‘免疫’？分明是你种痘不当，引燃了疫毒！此等庸医杀人，罪不容诛！来人，将她拿下！”

几名衙役面露犹豫，看向闻讯赶来的林婉清和紧随其后的顾长渊。

林婉清面色凝重，快步走到病患前，不顾污秽，仔细检查其痘疹形态、色泽，触摸额温，又凝神诊脉。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扫过骚动的人群和一脸得意的钱医士，朗声道：“此非疫毒爆发，乃是‘疫苗反应’过剧！”

她转向众人，声音清晰而有力：“人痘之法，本就是以微毒激发人体抗力。各人体质不同，反应自有强弱。此人体质阳亢，反应剧烈，故症似重症，然其痘疹浆液清澈，根盘红活，与瘟疫所致之晦暗塌陷截然不同！此是险关，亦是契机，若能助其熬过此关，其后免疫力将远超常人！”

她立刻开出方剂，以清热凉血、透疹外托为主，并亲自守在病患身边，施针用药，物理降温，一刻不停。顾长渊则下令封锁消息，严禁闲杂人等靠近，并派人严密监视钱医士等人的举动。

三天三夜的守候，林婉清几乎未曾合眼。她的镇定、专业以及对病患不眠不休的照料，渐渐稳定了人心。那壮汉在她的精心救治下，高热渐退，痘疹逐渐收敛，病情果然如她所预言般，转向康复！

这一次化险为夷，不仅彻底粉碎了钱医士的污蔑，更让人痘接种法的有效性得到了极致的印证——连如此剧烈的反应都能救回，并且康复后确实获得了免疫力，这比平淡无奇的成功更具说服力！流民区的信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就在流民区形势一片大好之际，一骑快马带着朝廷的紧急公文，驰入云州城。

公文是直接下达给巡按医队正使刘院判和副使顾长渊的。内容出乎所有人意料：太子殿下代天巡狩，视察江淮漕运，闻听云州疫情及“人痘新法”，特旨移驾云州，亲察防疫事宜，并召见提出新法的医官林婉清！

太子将至！这个消息如同惊雷，震动了整个云州官场和太医院队伍！

孙医正和钱医士等人先是震惊，随即面露喜色——太子亲临，正是扳倒林婉清的绝佳机会！只要在太子面前坐实她“法术诡异”、“风险难控”的罪名，她必死无疑！

而刘院判和顾长渊则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太子亲临，功过赏罚，皆在顷刻之间。林婉清之法虽有效，但终究“有违祖制”，能否入太子法眼，仍是未知之数。

消息传到流民区时，林婉清正在给一批新来的流民接种。她听到消息，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专注地完成手中的操作，神色平静如常。

深夜，顾长渊避开耳目，悄然来到流民区林婉清简陋的居所。月光下，他看着她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沉默片刻，方道：“太子三日后抵达。此番召见，福祸难料。赵侍郎等人必在太子面前极力诋毁。你……可想好如何应对？”

林婉清洗净手，转过身，脸上并无惧色，只有经历风霜后的沉静：“顾大人，婉清所为，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民。人痘之法，利弊婉清深知，不敢隐瞒。太子殿下若问，婉清自当据实以告，不夸大其功，不掩饰其险。至于殿下如何圣断，非婉清所能左右。”

她顿了顿，看向顾长渊，眼中有一丝感激：“这些时日，多谢大人回护。无论结果如何，婉清感激不尽。”

顾长渊深深望入她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寻常女子面对天威时的惶恐，只有医者的坦荡与无悔。他心中微动，低声道：“殿下虽年轻，却聪慧务实，重实效。你只需将所见、所为、所虑，如实陈情即可。其余……自有我在。”最后四字，轻如耳语，却重若千斤。

林婉清心中一震，抬眼看他。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向来清冷的眸中，此刻映着月色，也映着她的影子，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言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名顾长渊的亲信匆匆而来，低声禀报：“公子，京中密信。赵侍郎已连夜上奏，弹劾林医官‘妖言惑众’、‘视民如草芥’，并参刘院判与公子您‘纵容妖术’、‘督办不力’！”

风暴，已然迫在眉睫。

林婉清深吸一口气，望向云州城的方向。太子銮驾即将到来的官道上，似乎已能感受到那无形的、足以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皇家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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