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悻悻离去后,安产堂获得了短暂的宁静。林婉清心知这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间隙,她更加专注于精进医术和整理心得。那本“工作手册”日渐增厚,内容从基础的孕产护理,扩展到常见妇科、儿科急症的处理,甚至包含了一些简易外伤缝合与术后护理的图示要领。她教导草儿时,也更加系统,要求她不仅要会做,更要明白其中的医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预感很快成为现实。半月后的一个黄昏,一队风尘仆仆、身着官服、腰佩令牌的驿卒,在里正的陪同下,径直来到了安产堂门前。为首一人手捧一个盖着朱红官印的卷轴,神情肃穆。
“林婉清接旨!”驿卒高声道,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街坊邻居的注意。
林婉清心中一震,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裙,稳步走出堂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依礼跪下。草儿和周围的镇民也纷纷跟着跪下,屏息凝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民女林婉清,禀性柔嘉,通晓医理,于妇人科别有心得,仁心济世,声闻于野。前有救治宫眷之功,近有通过太医院选粹之实。朕嘉其能,恤其志。特敕令入京,暂充太医院女医官,习学供奉,以彰才德。钦此——”
诏书的内容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太医院女医官!虽是“暂充”、“习学”,但这是正式的官方征召,是破天荒的恩典!意味着林婉清从此不再是民间游医,而是有了官身的医者!
“民女林婉清,接旨。谢陛下隆恩!”林婉清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卷轴。
驿卒交接完毕,便随里正去往驿馆休息。留下安产堂门前一片哗然。
“天啊!林姑娘当官了!”
“是宫里的太医了!咱们镇出息了!”
“真是祖坟冒青烟啊!”
恭贺声、惊叹声、羡慕声此起彼伏。草儿激动得小脸通红,几乎要跳起来。里正也是满面红光,与有荣焉。
然而,林婉清捧着那卷明黄的诏书,却感觉重逾千斤。这份荣耀的背后,是未知的深宫险境,是太医院盘根错节的派系纷争,是必须谨言慎行的官场规则。她真的准备好了吗?
深夜,安产堂内灯火通明。林婉清独自坐在灯下,面前摊开着那卷诏书和顾长渊的信。诏书是机遇,是平台,能让她接触到最高深的医术资源,实现更大的抱负;但也是一道枷锁,将她卷入权力漩涡的中心。顾长渊的信则像一盏迷雾中的灯,提醒她前路艰险,却也隐约透露出他在京中已有安排,会是她隐形的依靠。
她想起了栓子从濒死到康复的过程,想起了那些因她的努力而得以平安生产的母亲和鲜活的新生命,也想起了张婆子的构陷、赵夫人的算计、雨夜匪徒的刀光。小镇虽有疾苦,但相对简单;京城虽有繁华,却步步惊心。
是安于小镇一隅,守着安产堂,救治一方百姓,过着平静却可能局限的生活?还是奔赴京城,踏入那风云际会的中心,去面对更大的挑战,也追寻更广阔的医道?
这是一个关乎未来道路的重大抉择。
“姑娘,您真的要去京城吗?”草儿端着一碗安神茶进来,脸上满是担忧和不舍,“京城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听说规矩可大了,那些贵人也不好伺候……”
林婉清拉过草儿的手,温和地问:“草儿,你怕吗?”
草儿用力摇头:“我不怕!姑娘去哪我就去哪!我是担心姑娘……那里肯定比镇上难多了。”
林婉清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窗外皎洁的月光上:“是啊,肯定更难。但那里也有更多生病的人,等着救治。也有更多我们没见过、没学过的医术。”她顿了顿,轻声道,“而且,有些路,总是要走的。避,是避不开的。”
她想起顾长渊信中那句“静候佳音”,想起他留下的玉佩和无声的承诺。或许,京城不仅是挑战,也是她与他之间那条若隐若现的线,必然的延伸。
就在林婉清心绪纷杂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石子落地的脆响。她警觉地吹熄了灯,示意草儿噤声,悄悄移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色下,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安产堂的后墙根,似乎往柴堆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是张五!他果然贼心不死!
林婉清心中凛然,没有立刻声张。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再无动静,她才悄悄开门,和草儿举着油灯来到后院。她在柴堆里仔细翻找,果然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引线已经被点燃的火折子!火苗正滋滋地燃烧,眼看就要引燃干燥的柴火!
“啊!”草儿吓得尖叫。
林婉清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旁边水缸里的水瓢,舀起冷水泼了上去!“嗤啦”一声,火苗被浇灭,只留下一股青烟和烧焦的油布味。
好险!若不是发现及时,安产堂必将毁于一旦!这张五,竟是想要她的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