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第一助产士 第109章 铁幕审讯

灵堂刺杀的风波，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冰水，瞬间将国丧的肃穆悲戚炸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弥漫整个皇宫的猜忌、恐慌与肃杀。顾长渊与林婉清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押离太极殿，并未送回静思苑，而是被直接带往宫中一处更为隐秘、戒备森严的所在——位于皇城西北角、靠近内务府的“慎刑司”偏殿。这里并非正式刑狱，却是宫内处置隐秘要犯、进行私下审讯之地，其意味不言而喻。

偏殿内烛火昏暗，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陈旧刑具的铁锈味。墙壁厚重，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侍卫沉重的呼吸声，更添压抑。顾长渊与林婉清被除去外袍，仅着囚衣，分别绑在殿中两根冰冷的石柱上，铜铐紧锁手腕，虽未用刑，但那无形的压力已足以让人窒息。

肃王并未立刻现身。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凌迟。林婉清强迫自己冷静，默默运转内息抵御寒意，脑中飞速回放着灵堂上的一切细节——刺客的身手、毒药的特性、肃王的反应、尤其是那枚诡异的东宫腰牌……碎片纷乱，却隐隐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沉重的殿门终于被推开。肃王一身玄色常服，缓步而入，身后只跟着两名心腹侍卫和那位面色苍白的胡太医。他屏退了左右侍卫，殿内只剩下他、胡太医以及被缚的顾顾二人。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

肃王走到顾长渊面前三尺处站定，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他被绑缚的身体和苍白却依旧坚毅的面容，最后落在他深邃的眼眸中。

“顾长渊，”肃王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重压，“灵堂之上，刺客所用毒囊，经胡太医查验，乃前朝宫廷秘传剧毒‘彼岸花’，中者立毙，与当日赵安国所中之‘美人吻’，乃至……大行皇帝临终前呕血之症，药性基底，颇有相似之处。”

他开门见山，直接将三次下毒事件联系起来，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顾长渊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末将愚钝，不解王爷何意。毒药来源，乃刑部与太医署职责所在，末将羁押在此，无从得知。”

“哦？”肃王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你不知毒药来源，那刺客身上搜出的东宫腰牌，你又作何解释？”他目光锐利如刀，“太子已薨，东宫旧部竟在国丧灵堂刺杀皇子，是欲为太子复仇？还是……有人借东宫之名，行构陷之实？”

他竟主动将“构陷”的可能性点了出来！这是在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顾长渊心念电转，沉声道：“王爷明鉴！东宫腰牌真伪，需详加勘验。即便为真，亦可能是贼人盗用，或……有人蓄意嫁祸！末将相信，太子殿下仁厚，东宫属官皆忠义之士，断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乃有人欲搅乱朝纲，其心可诛！” 他将矛头引向“有人”嫁祸，既撇清了自己与东宫的关系，也暗示了幕后黑手的存在。

肃王静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目光又转向林婉清：“林县主，你精于医毒，灵堂之上，你亦在场。以你之见，那‘彼岸花’之毒，与北狄所用、赵安国所中之毒，可有渊源？”

问题再次抛给了林婉清，且更加具体、凶险！承认有关联，可能被引向“北狄-东宫-顾长渊”勾结的陷阱；否认关联，则与她之前的判断矛盾，且可能触怒肃王。

林婉清深吸一口气，抬起清亮的眼眸，迎向肃王审视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回王爷，医道一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彼岸花’、‘美人吻’乃至某些北狄奇毒，虽某些药性基底或有相似，皆因取材于天下奇珍异草，物性有通。然其配伍、制法、效用乃至解方，截然不同，源自不同流派。仅凭基底相似便断定同源，犹如因木可造船亦可建房，便言造船者必是建房人，有失偏颇。臣女愚见，下毒者心思缜密，刻意选用此类难以追踪源头的奇毒，正是为了混淆视听，掩盖其真实身份。王爷当追查毒药具体流向与炼制痕迹，而非纠结于表象相似。”

她以精湛的医理，巧妙地化解了陷阱，既未否认自己的观察，又将调查方向引向了更实际的线索，滴水不漏。

肃王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似乎没料到林婉清在此等压力下还能如此思路清晰，对答如流。他沉默片刻，忽然话锋一转：“那投毒刺客，腕骨已碎，却咬死不言。另一名刺客当场自尽。线索似乎断了。顾长渊，林婉清，你二人屡次涉案，次次身临险境，却又次次化险为夷，甚至……总能窥得一丝先机。譬如此次灵堂，你二人为何恰巧出现在西侧角门？莫非……早已得知消息？”

终于问到了最关键处！肃王在怀疑他们与刺客有关，或者至少是知情者！

顾长渊心中凛然，知道绝不能透露密信之事，那会将他们推向更危险的境地。他坦然迎向肃王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被冤屈的愤懑：“末将与林县主被囚静思苑，与外界隔绝，如何能得知消息？现身灵堂，实因听闻喧哗，担心陛下灵柩与诸位殿下安危，一片赤诚，可昭日月！若王爷疑我二人与刺客勾结，请拿出证据！否则，岂非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他以攻代守，反过来质问肃王。

殿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火把噼啪作响。肃王的目光在顾长渊和林婉清脸上来回扫视，仿佛要穿透他们的血肉，直抵灵魂深处。那目光中充满了审视、权衡，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良久，肃王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阴冷的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冰冷：“好一个一片赤诚，可昭日月。顾长渊，你可知，如今朝中有多少人，欲取你二人性命？三皇子认为你乃东宫余孽，欲除之而后快；高文渊等指你通敌杀钦，罪该万死；甚至……可能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鹞鹰’，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本王将你们羁押在此，而非投入刑部大牢，已是念在尔等曾有功于社稷。”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然，本王能护你们一时，护不了一世。若想活命，唯有……将你们所知的一切，尤其是关于‘鹞鹰’，关于太子，关于北疆的……所有秘密，和盘托出。或许，本王可酌情向陛下（指新君）陈情，保你们一条生路。”

图穷匕见！肃王绕了一大圈，最终目的，依旧是逼他们交出底牌——那可能指向更高层阴谋的铁盒秘密！他是在给他们最后的选择：合作，或死亡。

顾长渊与林婉清的心沉到了谷底。肃王此举，既是威胁，也是最后的招揽。他需要他们掌握的信息来打击政敌，巩固权力。

“王爷，”顾长渊缓缓抬头，目光坦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北疆之事，已悉数奏报。至于‘鹞鹰’，末将只知其名，未见其人，更无实证指向朝中哪位大人。太子殿下，乃臣之旧主，臣唯有敬重怀念，不敢妄加揣测其身后之事。末将……无可奉告。”

他再次拒绝了！态度明确，宁死不屈！

肃王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消失了，目光彻底冰寒。他缓缓站起身，俯视着被缚的二人，如同在看两只蝼蚁。

“冥顽不灵。”他冷冷地吐出四个字，转身向殿外走去，“既然你二人选择死路，本王……成全你们。待新君登基，便以‘惊扰灵堂、涉嫌刺驾’之罪，将你二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关闭，沉重的落锁声隔绝了最后的光线。偏殿内，重归死寂与黑暗，只有那冰冷的威胁，在空气中回荡。

肃王走了，留下了最终的判决。

黑暗中，顾长渊与林婉清被绑在石柱上，能清晰地听到彼此沉重的心跳和呼吸。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淹没上来。

“长渊……”林婉清的声音在黑暗中微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别怕。”顾长渊的声音低沉却异常平稳，仿佛那死亡的宣判并未让他动摇，“他还在犹豫。否则，我们现在已经是两具尸体了。他在等，等新君登基，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杀我们。这期间，就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林婉清不解。

“对。”顾长渊的目光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新君未立，朝局未稳，肃王不敢轻易杀我们灭口，因为我们可能是他制约其他皇子的筹码。而且……他始终怀疑我们掌握着更重要的秘密。这就是我们的护身符。我们要等的，就是这皇权交替的变局之时！”

他的分析，如同在绝境中点燃了一丝微弱的火苗。林婉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啊，只要还有时间，就还有希望。

就在这时，殿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瓦片摩擦声。

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是风？还是……顾七？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黑暗中透出的星光，骤然亮起。在这铁幕般的绝境中，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