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第一助产士 第66章 暗夜血刃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衙署内间，林婉清背靠墙壁滑坐在地，短匕脱手，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夜的惊惧、病痛的折磨以及以身试毒带来的剧烈反应，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冷汗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胸腔内如同有火在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阴损的毒素，正随着血液的流动，进一步侵蚀着她的心脉。

然而，比身体痛苦更让她心悸的，是窗外那转瞬即逝的黑影。那不是幻觉。有刺客潜入，目标明确，且耐心极佳。自己染病的消息恐怕已不是秘密，而对方显然不愿等待疫病自然夺走她的性命，而是要亲手确保万无一失，甚至可能还想夺走她关于毒粉的研究成果。

“不能倒在这里……”她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楚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半分。她艰难地挪动身体，先将掉落的短匕拾起，紧紧攥在手中，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然后，她扶着墙壁，颤抖着站起，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她必须在天亮前，处理好痕迹，绝不能让人发现她遇刺和试毒的真相，否则军心顷刻瓦解。

她首先检查了窗户和门闩，确认完好无损。然后，她忍着眩晕，仔细擦拭了地板上的汗渍和可能滴落的血点（试毒后她曾咯出少量血丝）。接着，她将藏有药方和毒粉的暗格再次检查确认无误。最后，她换下被冷汗浸湿的衣衫，迅速用冷水和脂粉试图掩盖病容，尽管收效甚微。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微明。外面传来了兵士换岗和医官药工开始忙碌的声响。林婉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梁，整理好官服，脸上恢复平日的冷静——尽管这冷静之下是汹涌的痛苦和虚弱。她推开内间的门，走了出去。

“大人。”值守的亲兵和早已候在外间的方淮立刻行礼。方淮看到她比昨日更加苍白憔悴的脸色，眼中忧虑更深，忍不住上前一步，“大人，您的气色……让下官再为您诊一次脉吧！”

“不必。”林婉清抬手制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旧疾偶发，不得事。今日疫情可有变化？各病区汤药可都送达？”

她强行将话题引向公务，目光扫过众人，努力维持着主心骨的镇定。方淮欲言又止，但在林婉清锐利的目光下，只得咽下担忧，开始汇报疫情。张将军也赶来议事，见林婉清虽面色不佳，但条理清晰，指令明确，心下稍安，只当她是过度劳累。

整个白天，林婉清如同上紧发条的偶人，强撑着处理各项事务，巡查病区，甚至亲自为一名危重将领施针稳定病情。她将昨晚以身试毒后推演出的新方思路，以“连日观察病患脉象，深思所得”为由， 微妙的地融入新的药方调整中，加重了活血化瘀、通络解毒的药材比例，并叮嘱方淮密切观察用药反应。每一步，她都走得艰难，每一次咳嗽，她都强行压下，额角的虚汗擦了又冒。

只有回到那间看似平静的内室，关上门，她才允许自己卸下伪装，瘫软在床，与席卷而来的高烧和痛苦抗争。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新方是否有效尚未可知，而暗处的刺客，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

是夜，月黑风高。连续两晚的紧张和病痛折磨，让林婉清的精力几乎耗尽。她服下加量的安神药，希望能获得片刻休憩，以应对明日可能更严峻的局面。然而，她不敢深睡，短匕就放在枕下，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异响。

子时刚过，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窸窣声，从屋顶传来。来了！林婉清瞬间惊醒，心跳骤停，所有睡意荡然无存。她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枕下的短匕。

“咔……”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似乎是瓦片被轻轻撬动。接着，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房梁上悄无声息地垂落，直扑床榻！速度快得惊人！

林婉清早有防备，在那黑影扑到的瞬间，猛地向床内侧一滚，同时手中的短匕向上疾刺！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病弱身体的反应速度。匕首刺出的力道和准头都大失水准，只划破了刺客的衣袖。刺客显然没料到目标竟醒着且有所防备，动作微微一滞，但随即眼中凶光毕露，手中淬毒的短剑如毒蛇般再次刺来，直取林婉清咽喉！

生死关头，林婉清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奋力扭身避开要害，短剑擦着她的锁骨划过，带起一溜血珠，火辣辣的痛！与此同时，她左手猛地将枕边早已备好的一包药粉掷向刺客面门！那是她用来防身的强效迷药和石灰混合物。

“噗！”药粉弥漫，刺客猝不及防，被呛得闷哼一声，动作再次受阻。林婉清趁机滚下床榻，想要大声呼救，但喉咙如同被扼住，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毒素和伤势，严重影响了她的身体机能。

刺客显然训练有素，虽被迷药所扰，但依旧悍不畏死，抹了把脸，再次扑上。林婉清背靠墙壁，退无可退，眼看毒剑就要及体。绝望之际，她瞥见墙角放置的、用于夜间应急的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炭火。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最后力气，一脚踢翻火盆！

“哗啦！”燃烧的炭火和灰烬泼洒开来，瞬间点燃了地上的杂物，也暂时阻挡了刺客的攻势。火光和声响终于惊动了外面的守卫！

“有刺客！”

“保护大人！”

衙署外顿时一片喧哗，脚步声、兵刃出鞘声迅速逼近。

刺客见事已败露，行动失败，恶狠狠地瞪了倚在墙角、气息奄奄的林婉清一眼，毫不迟疑地转身，如同狸猫般敏捷地窜上房梁，从之前潜入的洞口飞速遁走，消失在夜色中。

当方淮和张将军带着兵士冲进来时，只见屋内一片狼藉，火光闪烁，林婉清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官袍染血，锁骨处一道伤口正汩汩流血，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明亮，手中仍紧紧握着那柄带血的短匕。

“大人！”方淮惊呼着扑过去，立刻为她检查伤口止血。

张将军又惊又怒，一面命人救火、追捕刺客，一面急问：“大人！您怎么样？刺客是何人？！”

林婉清艰难地喘息着，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清晰：“北狄……死士……灭口……”她抬手指了指房梁上的洞口，“他们……不想我……查出毒源……”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猛地吐出一口暗紫色的淤血，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大人！”

“快！快叫医官！”

衙署内瞬间乱作一团。林婉清遇刺重伤昏迷的消息，如同惊雷，彻底撕破了绥远卫表面维持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