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第一助产士 第9章 毒手佛心

陈府内已乱作一团。白日里还盛气凌人的陈夫人，此刻蜷缩在锦榻上，面如金纸，冷汗涔涔，双手死死捂住腹部，发出痛苦的呻吟。两个丫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只会掉眼泪。

林婉清一进门，浓郁的酒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味扑面而来。她眉头微蹙，快步上前。

“林……林姑娘……”陈夫人看到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哀求，再无半分白日的倨傲，“救……救我……痛煞我也……”

林婉清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一个贴身大丫鬟。她先探了探陈夫人的脉搏——滑数有力，却乱而无根，再观其舌苔——黄腻而燥。腹痛如绞、冷汗、面色……这症状，绝非寻常急症。

“夫人晚膳用了什么？可曾饮酒？”林婉清沉声问道。

丫鬟连忙回答：“夫人晚间心情不快，只饮了几杯玫瑰露，并未用多少饭菜……”

玫瑰露？林婉清目光扫过桌上那只精致的琉璃酒壶。她拿起酒壶，凑近鼻尖细闻，除了玫瑰的香气，那丝不和谐的甜腻气味更加明显了。她心中警铃大作，这味道……有点像苦杏仁？不，更淡，更隐蔽，混杂在花香里难以察觉，但结合症状……

她猛地想起曾在古籍中见过的一种阴私之物——“绮罗香”，据说用多种花卉汁液混合微量矿物炼制，气味香甜，单用无害，但若与烈酒或特定花露同服，便会引发剧烈腹痛、痉挛，状似急症，若延误诊治，可致脏腑衰竭而死！因其症状与某些急腹症相似，常被用作宅斗阴私手段。

“快去取大量绿豆，捣碎煎煮浓汤！再取生鸡蛋清、鲜牛奶来！要快！”林婉清厉声吩咐，语气中的急迫让丫鬟不敢怠慢，飞奔而去。

林婉清心中寒意森森。陈夫人这不是病，是中了暗算！下毒之人手段高明，用量精准，既要让她受尽折磨，又要造成“急症身亡”的假象。是谁？张婆子？还是陈府内斗？

眼下顾不得许多，救命要紧！她迅速取出银针，选取中脘、天枢、足三里等穴，深刺强泻，以期缓解痉挛、通腑泄毒。同时，她用力掐按陈夫人虎口的合谷穴，助其保持清醒。

陈夫人痛得浑身颤抖，但在林婉清沉稳有力的手法下，那绞肠刮肚般的剧痛竟真的稍有缓解。她涣散的目光聚焦在林婉清冷静专注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绿豆汤、蛋清、牛奶很快送来。林婉清扶起陈夫人，不顾她的抗拒，强行将绿豆汤灌下去催吐，又让她服下蛋清和牛奶，以期保护胃黏膜，吸附部分毒素。

一番折腾，陈夫人呕出大量混着酒液的秽物，气味难闻。吐过之后，她腹痛稍减，人也虚脱般瘫软下去，但脸色不再那么骇人。

“夫人所中并非寻常急症，乃是误服相克之物，引发毒瘴攻心。”林婉清洗净手，对惊魂未定的丫鬟和陈夫人缓缓说道，措辞谨慎，并未直接点破是毒，“眼下虽暂时缓解，但毒素未清，需连续三日服用解毒汤药，并清淡饮食，仔细观察。”

她开了以甘草、金银花、绿豆、防风等为主的解毒方子，叮嘱煎服之法。整个过程，她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处理了一场普通的食物相克。

陈夫人靠在枕上，气息微弱，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屋内的丫鬟和闻讯赶来的管事嬷嬷，最后落在林婉清身上，声音沙哑：“今日……多谢林姑娘救命之恩。此事……还请姑娘暂勿外传。”

林婉清会意，点头道：“夫人放心，医者本分，婉清明白。”她知道，陈夫人这是要关起门来清理门户了。

离开陈府时，已是深夜。林婉清身心俱疲，不仅是身体的劳累，更是对人心险恶的寒意。她走到安产堂门口，却见屋檐下站着一个人影，青衫磊落，竟是顾长渊。

“顾公子？”林婉清微愕。

顾长渊转身，月光下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声音却清晰传来：“听闻陈府急请姑娘，顾某恰好路过，见姑娘久未归，便在此等候。”他顿了顿，问道，“陈夫人……情况如何？”

林婉清略一沉吟，将情况简略告知，只说是“疑似误食相克之物，引发急腹症”，并未提及自己的怀疑和下毒之事。

顾长渊静静地听着，末了，意味深长地说：“陈府与已故的张稳婆沾亲，府内关系盘根错节。陈夫人性子强势，掌管中馈，难免……碍了某些人的眼。”他话锋一转，“姑娘今日能镇定施救，且懂得守口如瓶，顾某佩服。只是，卷入这般是非，姑娘日后更需步步谨慎。有时，救人之术，亦会成伤己之刃。”

他这是在提醒她，救下陈夫人，很可能得罪了府内下毒之人，甚至其背后的势力。张婆子的阴影，并未散去。

“谢公子提醒。婉清只知尽力救人，但求问心无愧。”林婉清坦然道。她何尝不知风险，但医者的本能让她无法见死不救。

顾长渊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这是家父配制的‘清心丸’，可解百毒，宁神益气。姑娘时常出入病家，随身携带，或有用处。”说完，不由分说地将瓷瓶塞入林婉清手中，随即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握着那尚带体温的瓷瓶，林婉清心中涌起一丝暖流和异样。顾长渊此举，是单纯的欣赏，还是……别有深意？

回到小院，草儿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见林婉清安然回来，才松了口气，忙前忙后地端来热水热饭。

林婉清简单洗漱后，坐在灯下，看着顾长渊给的瓷瓶，心绪难平。今日之事，凶险万分，她凭借超越时代的知识和冷静的判断，化解了一场生死危机，也进一步赢得了顾家的信任（甚至可能还有一丝别的）。但陈府的水有多深，张婆子的怨毒有多重，她不敢想象。

然而，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数日后，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敲响了安产堂的门。来人是陈夫人身边那位贴身大丫鬟，这次态度恭敬无比，还带来了丰厚的谢礼。

“林姑娘，夫人特命奴婢来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夫人还说，”丫鬟压低声音，“里正家大奶奶前日来府上叙话，提起家里少奶奶择选稳婆之事，颇为烦恼。我家夫人已向里正夫人力荐了姑娘，说姑娘心细如发，手法稳妥，非常人可比。”

林婉清心中一震。陈夫人这是在投桃报李，用她的人脉和影响力，为自己争取里正家儿媳妇生产的机会！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也是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送走丫鬟，林婉清站在院中，望着湛蓝的天空。她知道，真正的挑战，即将来临。而此刻，她手中紧握的，不仅是顾长渊赠的解毒丹，更是一份沉甸甸的、用医术和仁心换来的机遇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