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委回首三十年 第152章 深耕者的定力

京城，某五星级酒店国际会议中心内，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叶启雄省长主导的“市场决定性与政府行为边界”国际研讨会正在这里举行。他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操着流利的英语，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引经据典，阐述着“市场主导”理论的精妙与普世，赢得了台下诸多国内外学者、媒体代表的阵阵掌声。会后发布的《专家共识声明》，更是将“最大限度减少政府干预”奉为主臬，字里行间虽未点名，但矛头直指内陆省份那种“政府强力引导”的发展模式，其批判的锋芒，透过电波和网络，清晰无误地传达到了千里之外的江东。

江东省政府大楼内，气氛难免有些微妙。几位副省长和秘书长杨建业聚在林枫的办公室，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

“省长，叶家这次来势汹汹啊，国际舆论的影响不容小觑。”一位副省长皱着眉头说道，“我们是不是……也需要做一些回应？至少在宣传上，强调一下我们改革的初衷和边界？”

林枫正在审阅一份关于“数字江东”基础网络架构升级的详细方案，闻言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回应？回应什么？”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淡漠的沉稳，“回应他们关于政府与市场关系的空泛讨论？还是回应他们对我们‘模式’的臆测性批判？”

他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后靠：“他们开他们的研讨会，我们干我们的实事。舆论场上的声音，今天东风压倒西风，明天西风压倒东风，如果我们都去理会，那就不用做事了。”

他看向杨建业：“建业，我之前部署的那几项工作，进展如何？”

杨建业立刻收敛心神，汇报道：“省长，李悦教授团队的‘量子通信数据安全增强技术’原型系统，已进入最后联调测试阶段，预计比原计划提前五天完成。与楚西省要素平台对接的第三轮技术磋商刚刚结束，双方在数据接口标准和安全管理协议上基本达成一致。另外，‘产业链韧性提升计划2.0’的首批企业摸排和评估已经完成，初步筛选出二十七家潜在扶持对象，正在制定‘一企一策’的培育方案。”

“很好。”林枫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专注于事务本身的冷静，“告诉李悦团队，质量第一，不必盲目抢时间。与楚西省的对接，要确保安全底线，细节上可以再打磨。至于那些筛选出来的企业，尽快组织专家进行第二轮实地考察和评估，我们要投，就要投在刀刃上，确保资源精准滴灌。”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那份网络架构方案上，指着其中一项技术参数对分管副省长说：“这个地方，带宽冗余的设计还要再加强一些，要考虑到未来五到十年数据流量的爆发式增长，不能只看眼前。我们的‘数字江东’，骨架一定要搭得足够牢固。”

几位副省长看着林枫如此专注地处理着具体政务，仿佛外界那场针对他个人的轩然大波根本不存在，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一方面佩服其定力，另一方面也不免暗自嘀咕：林省长这般沉得住气，究竟是胸有成竹，真有应对的底牌和后手，还是仅仅在强自镇定，用埋头工作来掩饰内心的压力？

接下来的几天，林枫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他主持召开了全省“放管服”改革深化推进会，详细听取了各地市在优化营商环境方面的具体案例和困难，要求建立问题清单和销号制度；他深入省会城市的几个老旧小区改造现场，查看工程进度，与居民面对面交流，听取他们对物业管理和社区服务的意见；他还专题调研了省农科院的育种实验室，了解现代农业科技的最新进展，询问科技成果转化和助农增收的实际情况。

他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基层、企业和科研一线，关注的焦点始终是那些具体的、关乎江东长远发展和民生福祉的“里子”工程。对于京城那场研讨会引发的余波，以及叶家阵营在媒体上持续发起的理论围攻，他没有做出任何公开回应，甚至在内部会议上也绝口不提。

这种异乎寻常的沉默，让外界更加捉摸不透。有人认为这是林枫在巨大压力下的退缩和回避；也有人觉得，这或许是一种极高明的策略，不屑于在对方设定的战场上纠缠。

叶家那边，显然也注意到了林枫的“无视”。这种无视，某种程度上比激烈的反驳更让人难受。叶启雄在几次非公开场合，语气冷峻地表示：“某些同志，恐怕是陷入了‘埋头拉车不看路’的误区，对理论和舆论的力量缺乏基本的敬畏。这种鸵鸟心态，迟早要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叶家阵营对江东的“软刀子”切割并未停止。几家与叶家关系密切的智库，连续发布了多份针对地方政府债务、国企效率、创新投入产出比的研究报告，其数据选取和论证角度，无不隐晦地将江东作为反面案例进行剖析。在部委层面，一些原本对江东改革持开放态度的司局，态度也明显变得更加“谨慎”和“严格”，审批流程无形中被拉长。

面对这些，林枫依旧我行我素。他甚至加快了某些部署的节奏。

在一次小范围的经济形势分析会上，他抛出了一个让在座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议题：“我仔细研究了我们的产业结构，发现我们在工业设计、检验检测、标准认证等生产性服务业领域，存在明显的短板。这制约了我们制造业的整体竞争力和附加值提升。我考虑，可以依托省工业技术研究院，整合相关资源，打造一个高水平的‘公共技术服务平台’，面向全省中小企业提供开放共享的技术服务。”

这个提议，与他之前布局的数字经济、硬科技、要素市场等宏大概念相比，显得格外“微观”和“务实”，甚至有些不起眼。但林枫却亲自参与方案的讨论，对服务内容、运营模式、收费标准等细节逐一过问。

“省长，在当前这个……比较敏感的时期，我们花大力气做这样一个平台，会不会被人说是‘不务正业’？”一位参会者委婉地提出疑问。

林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什么是正业？能让企业受益、能提升产业竞争力的，就是正业。我们做事情，不能只看别人的眼色，更要看对不对、该不该。这个平台，看起来小，但却是夯实产业基础的关键一环，必须做，而且要尽快做好。”

他的坚持，让下属们无从反驳，只能全力执行。

时间就在这种内紧外松、看似按部就班实则加速推进的氛围中流逝。林枫依旧没有拿出任何直接反击叶家舆论攻势的手段，他只是更深地扎根于江东的土地，更专注地耕耘着自己认定的方向。

他这种近乎偏执的“深耕”，这种对外界风雨近乎漠视的“定力”，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困惑和好奇。

他到底在等什么？他手中究竟握着怎样的底牌？他那份超乎常人的平静背后，究竟是洞悉未来的笃定，还是一种无奈之下的强撑？

悬念，如同逐渐弥漫的雾气，笼罩在江东省的上空。而林枫，依旧在他的办公室里，在那张巨大的地图前，勾勒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完全看懂的棋局。他的下一步，会落在何处？何时才会亮出真正的锋芒？这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