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委回首三十年 第102章 窒息之网

张建军突发心脏病的消息，如同在北阳政坛投下了一颗震撼弹。尽管官方通报是“突发急病”，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与调查组的“协助调查”脱不了干系。一时间，北阳干部队伍人心惶惶，特别是那些与示范区建设、环保整治相关的负责人，个个自危。

赵伯涛精准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省政府调查组在副组长、省环保厅李副厅长的实际主持下（组长赵伯涛在省城遥控），迅速将调查范围扩大，力度加强。他们不再局限于清溪河污染事件本身，而是开始全面“审视”北阳示范区建设的“决策过程”和“执行情况”。

第一根绞索：冻结资金

调查组进驻的第三天，一纸来自省财政厅的“建议函”送到了北阳市政府。函件以“配合调查、防范风险”为由，“建议”北阳市暂停拨付示范区相关项目的所有财政性资金，包括已经列入预算的配套资金和风险补偿金。

“这是**裸的釜底抽薪！”王浩拿着那份函件，手都在发抖，“林书记，我们好几个重点项目就等着这笔钱支付工程款和采购设备，这一停，项目就得停工，违约金都是天价！”

林枫看着那份措辞客气却不容置疑的函件，脸色阴沉。赵伯涛利用分管财政的职权，以“合规”的名义，掐断了北阳的现金流。没有资金，再宏大的蓝图也只能搁浅。

第二根绞索：人事冻结与审查

紧接着，省委组织部发出通知：在清溪河污染事件调查期间，暂停北阳市副处级以上干部的调整和提拔任用。同时，调查组开始频繁“约谈”北阳的关键岗位干部。

第一个被长时间约谈的是财政局长张明，围绕示范区资金筹措和使用细节，反复盘问，试图找出程序上的瑕疵。接着是招商局长，被追问引进企业的标准和是否存在“利益输送”。甚至连市委秘书长，也被问及林枫的日常工作日程和决策习惯。

这种高强度、带有明显导向性的“约谈”，目的不仅仅是查问题，更是心理威慑和精神消耗。北阳的指挥系统开始出现效率下降的迹象，一些干部变得畏首畏尾，不敢决策，事事请示，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抓住把柄。

第三根绞索：舆论绞杀

在赵伯涛阵营的暗中推动下，网络和部分小众媒体上的负面舆论开始升级。之前还只是捕风捉影的“急功近利”，现在开始出现更具杀伤力的指控。

一篇题为《北阳转型背后的资本迷局》的匿名文章在网络上流传，暗示林枫与某些参与示范区建设的企业家关系密切，存在官商勾结的嫌疑。

另一篇《环保风暴下的冤魂》则歪曲事实，将张建军的心脏病发作归咎于林枫施加的“巨大压力”，并将此前关停整顿的一些企业主“诉苦”的内容放大传播，塑造林枫“霸道专断”、“不近人情”的形象。

这些文章虽然漏洞百出，但在特定圈层内快速传播，对林枫的个人声誉和北阳的整体形象造成了严重的损害。

第四根绞索：项目中断

在资金冻结和舆论压力的双重影响下，一些原本与北阳达成合作意向的企业开始动摇。一家原本计划投资新材料产业园的南方民营企业，正式发函要求“暂缓签约，等待调查结果”。国家开发银行江东分行也委婉表示，原定的考察行程“因故推迟”。

示范区的核心项目——那个被林枫寄予厚望的小型固废资源化利用示范工厂，虽然技术上已经准备就绪，却因为设备尾款无法支付和合作方信心受挫，陷入了事实上的停滞。

北阳市委大楼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往日忙碌穿梭的干部们，如今步履匆匆，脸上难见笑容，相互之间的交流也变得谨慎而简短。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着整个机构。

深夜，林枫办公室。

王浩、李静等几个核心班子成员聚集在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焦虑。

“林书记，再这样下去不行啊！”王浩几乎是咬着牙说，“项目停了，人心散了，赵伯涛这是要把我们活活耗死！调查组天天找人谈话，问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问题，这分明就是整人！”

李静也忧心忡忡：“舆论对我们极其不利，我联系了几家相熟的媒体，对方都表示压力很大，不敢轻易为我们发声。赵伯涛那边掌控的舆论资源比我们多得多。”

秘书长补充道：“省委那边，除了韩书记和宋副书记过问了一下张局长的病情，周省长和其他领导基本保持了沉默。我担心……这是一种默许。”

林枫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但他的北阳，正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缠绕，几乎透不过气来。

“都说完了？”林枫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众人看向他，期待着他能拿出破解困局的办法。

“他们冻结资金，我们就不能找别的出路吗？”林枫看向王浩，“之前谈的那几家社会资本，虽然暂缓了，但并没有明确拒绝。你想办法，以个人名义，再去接触，探探他们的真实想法和底线。”

“舆论战我们暂时处于下风，那就避其锋芒。”林枫对李静说，“暂时停止大规模宣传，但要加强内宣，稳定干部队伍的信心。同时，组织精干力量，搜集网上造谣传谣的证据，特别是那些有明显组织痕迹的，固定下来，以后有用。”

“至于调查组……”林枫冷笑一声，“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个够。告诉我们的干部，身正不怕影子斜，配合调查，但也不必卑躬屈膝。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工作不能停！”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战略图前，指着那几个被暂停的核心项目：“这些，是我们的根本。资金暂时断了，但前期研究、技术储备、人才培训这些工作不能停！利用这段时间，把基础打得更牢靠！”

他的镇定和清晰的思路，像一缕清风吹散了些许阴霾。众人离开时，虽然压力未减，但眼神里重新有了一些光亮。

然而，就在林枫试图稳住阵脚的同时，赵伯涛的第五根，也是最致命的一根绞索，正在悄然收紧。

省委副秘书长孙浩，亲自向调查组“转交”了一份“群众举报材料”。材料指控林枫在担任清江市市委书记期间，在某个旧城改造项目中，为其妻弟沈某的企业提供便利，造成国有资产流失。

这个指控，跨越了时空，直指林枫的个人廉洁问题，而且牵扯到他的家人。其恶毒和精准，远超此前所有手段。

当林枫从某个特殊渠道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正在去医院探望张建军的路上。他拿着手机，站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久久未动。窗外，乌云压城，一场暴风雨似乎即将来临。

赵伯涛的步步紧逼，已将他推到了悬崖边缘。这张窒息之网，还能挣脱吗？